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但那个时候,施远应该已经在他身上泼了足够多的脏水,他还会有机会越过学校的高墙,或者是从某道门走出来吗?
你怎么那么冲动!
万泽的脸似乎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夏末禅摇了摇头。如果能够让他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吗?
大概不会了。
他也许会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把万泽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加上施远一直以来所做的那些勾当,好好地写一张大字报,然后在清晨以前悄悄地把它张贴到食堂门口去。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做坏人要奸诈,做惩治坏人的人,就要比他们更奸诈?他也许会同样煽动民意去攻击施远,并且攻击他的政策,然后想办法推动与城北联盟的合作。
可惜的是,大概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一群黑影突然出现在不远的地方。
终于来了吗?
夏末禅闭上了眼睛。
“你是谁?从学校出来的?”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问道。
犹如天籁之音!
第265节 第18章 暴民
“学校竟然能败坏成这个样子?”梁宇有些无法相信。
他从来都不是所谓民主的信徒,也从来都不看那些民主信徒转发的朋友圈谣言或者是心灵鸡汤,但他也想象不出来,一个组织可以在这样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依然堕落成这种样子。
“这已经不是民主了。”老常摇着头说道。
夏末禅讲述的东西让他想起了曾经发生过的那场浩劫,虽然那对他来说也只是童年模糊的记忆,并没有真正参与过,但那种歇斯底里和失去道德、法律和规则束缚后的疯狂,与他所知道的那些东西没有任何分别。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所宣扬的,用来践踏一切规则和道德的东西变成了“民主”,而它甚至比之前那次浩劫中那些的东西更冠冕堂皇,更好用。
“每次跳出来闹事的其实就是那些人,每次做得最过分的也是少数的一些人,但他们宣扬的那些东西在国土学校已经成了政治正确,任何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来,或者是一旦有不同声音就会马上被他们以走狗内奸的帽子打倒。于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让他们控制了所有的声音。”夏末禅低声地说道。
来救他的当然是新洲团队的队伍,新洲酒店因为得天独厚的高度,一直都是联盟重要的瞭望塔,除了常规的对于周边区域的安全示警外,专门有人负责对沐东村、国土学校的动静进行观察,也有专人负责监视那两条依然在城南活动的暴龙和进入城北的中型龙群体的活动情况,并用不同的旗杆和旗色表示出来。
要兼顾简单易懂和能传递更多的信息是不可能的,现在新洲酒店楼顶的旗帜已经复杂得让一般的联盟成员看不懂了,只有少数几个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夏末禅出来的时候天色虽然已经开始变黑,但负责关注国土学校动静的哨兵还是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跑下楼把消息告诉了留守的齐峰等人,并由齐峰做出了出动接应的决定。
但他们却没有料到,就在这个过程中,夏末禅已经把自己弄得到了必须要入院治疗的地步。
新洲团队这时候已经分成了三组,一组在康华医院负责保护联盟的机构,一组在城北的中心位置主要负责清剿偶尔出现的各种中型恐龙,而另外一组则留守在新洲酒店,既负责对新招募的二十名人员进行训练,也负责应对沐东村和学校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以区区三十个人就承担这么重的任务,这感觉非常儿戏,也有些强人所难,但对于张晓舟来说,这也是无奈之举。
也许沐东村和国土学校都有能力组建一支多达数百人的常备军,但以城北联盟当前的力量,却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完全脱产的军事人员。或许当他们开始进入丛林,找到新的食物来源之后,一切会有好转,但现在,即使是三十个新洲原有队员和家属的伙食都已经让张晓舟、老常、梁宇和王哲头疼得要死了。
如果不是安澜大厦又支援了一批粮食,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再招募二十个新人,但如果在十天以内对于丛林的探索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没有办法采集到足够多的食物,不单单是安澜和新洲,也许整个联盟都会自行崩溃。
“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梁宇问道。
国土资源学校所拥有的武器是让他们感到最担心的东西,来自学校的代表们刚刚离开,张晓舟就让人找来一副正式队员们所穿的盔甲,放在远处试验长弓对于盔甲的杀伤力。
长弓与钱伟他们一开始时尝试的传统的中式弓箭不同,因为较长的弓臂能够提供更大的弹力,并不需要弓手非要把弓拉得很开,射击的准备动作可以比较小,比较隐蔽,对于弓臂材料和弓手的力量要求相对也比较低。这样的东西钱伟他们也能做得出来,有时候,制约人们前进脚步的并非技术问题,而是灵光一现的灵感。
试验的结果是,在四十米以上的距离时,弓箭无法射穿他们的盔甲,但在四十米以内,箭头就有可能穿透他们用不锈钢网制成的盔甲的缝隙,伤到穿甲的人。而在二十米以内,他们的盔甲对于正面射来的弓箭几乎就已经很难有什么防御力了。虽然不一定致命,但杀伤力却无法忽视。
长弓的威力如此惊人,那钢弩的威力又会有多强?
投矛的射程明显比长弓和钢弩都要小得多,当然,它的杀伤力要比长弓更强,在面对恐龙的时候应该更有优势。
在城市中爆发冲突,超过五十米的射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现实意义,没有人会不利用周边的房屋迂回而把自己长时间地暴露在对方的火力之下。但投矛最大的缺点却是使用时的很难隐蔽,准备动作太大,虽然发射频率上投矛其实并不慢,但双方如果真的发生冲突,使用投矛的一方明显吃亏。
他们当然相信新洲的队员们比学校那些没有见过血的学生兵要强,但质量的差异却足以被远程武器的差异所抵消,那就更不要说数量的差别了。他们能够拉起的民兵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很可疑,只能作为顺风时的辅助,不可能打硬仗。
远山城里的三支队伍,小规模冲突,他们应该是最强,但真正发生冲突,他们最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还没有解决沐东村的威胁,又惹上了国土资源学校,对于城北联盟来说,简直就是最糟糕的结果了。
人们都看着夏末禅。
张晓舟的目光是真诚的,但夏末禅有一种感觉,如果能够让学校放弃敌意,那个叫梁宇的很有可能会牺牲自己。
“我不知道施远为什么会对联盟有这么大的偏见,反应为什么会如此激烈。”他考虑的一下之后说道。“经过我和他的这么一闹,委员会很难通过与联盟合作的决议,甚至很难在短期内做出善意的姿态,但大部分委员是倾向于与你们合作的。如果说他们会从学校里出来攻击你们,我认为这样的决议不可能获得通过。”
“为什么?”梁宇问道。“按照我的理解,你们那里实际上已经被一班打着民主旗号的暴民所控制,他们很有可能被那个施远煽动,欺骗,脑子进水决定要和我们打一场,并且逼迫委员会通过这样的决议,这不可能?”
“这样的决议不可能通过。”夏末禅摇了摇头。“他们本质上已经变成一群暴民,这没错,但恰恰因为是这样,他们在学校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支持。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早已经不是那种热血澎湃的激进分子了,恰恰相反,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借着这些机会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如果说,当初他们推翻委员会的那场暴动是在遭受蒙蔽和欺骗,忍无可忍之后的爆发;“二次革命”是对于迅速堕落的干部的痛恨和不满,那后面的一次次示威和闹事,早已经没有最初时的那种纯粹。
年青人的确是简单,冲动,容易受到煽动的群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傻。有谁会在一次、两次、五次、十次之后,还简单地就被煽动起来?谁的热血能够持续不停地冲动一两个月,却不被一次次类似甚至是相同的闹剧冷却?
愤怒,不平都是相同的,但在相同的结果一次次上演之后,哪怕是最冲动的人也会冷静下来。
也许每一次这样做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这样做真的能够解决问题吗?
夏末禅觉得自己算是没有太多政治智慧,醒得很晚的人了,但他有幸成为十八人委员会的一员,于是便比那些还在懵懂的人有了从更深入的角度去思考这一切的机会。
游行、闹事的主体经常都是同样的群体,他们已经从最初的热血、义愤填膺和渴望解决问题,渴望让一切变化,变成了对于现实的失望和不满的发泄。
这些人往往自身条件比较差,缺乏领导能力和交际能力,无法在学校当前的体系中获得比较好的地位,也没有能力去从事那些重要的、技术性强而又受人尊敬的工作,只能从事那些脏,累,苦的工作,甚至无法获得那些年轻单身女性的青睐。
在将近两千人的学生群体中,他们成为了下层阶级。
这本是社会的现实,在人们已经经历过的任何组织当中都会有这样的差别,不同的是,如果是一个健康而又正常的社会体系下,阶层间虽然相对固化,但也有着种种途径可以改变这种现状。
但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孤立而又封闭的,这个高墙和铁丝网封闭下的高墙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像在之前的世界那样,通过某种机遇或者是更换生活的环境而获得改变的机会。
身边都是同样的年轻人,如果没有巨大的根本性的变化,他们就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一辈子脏、累、苦下去,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结婚,生子。而那些在危机到来时脱颖而出的人们,将永远压在他们头上。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而他们所有人,都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没有任何改变的希望,谁能忍受?
大家都是同学,凭什么你们的工作就比我们轻松?为什么我们就得天天晒太阳,淋雨,而你们却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凭什么你们可以有女朋友,有老婆,而我们却只能自己解决问题?
凭什么?!
人们总是很容易就会把自己的困窘归结到别人身上,而在此刻的国土资源学校,在经历过数次暴动之后,一切问题,一切不公平或者是看似不公平的事情,都被很自然地归结到了管理委员会的委员们头上,并且总是会很自然地归结到委员们的头上。
这成了一个悖论,管理委员会在正常情况下,依然承担着对于学校的各项管理,并且获得人们的支持和服从。但一旦有某件事情爆发,他们便会马上成为人们宣泄不满和愤怒的目标。
以权谋私,不能兼顾公平往往成为最严重的罪行,在激昂的人群面前,一切过失都会被无限放大,甚至发展成为严重的私刑。
那些重要部门的负责人往往拒绝成为管委会的委员,想方设法地推脱。委员们往往并非最优秀、最有威信或者是最适合的人。而最容易被人们攻击的主席一职,甚至打死也没有人愿意担任,只能用抽签的方式轮值。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承担责任,稍稍大一点的事情就肯定会被拿到十八人委员会上去讨论,集体决策以分散和减轻责任。而像对外开战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简单地通过,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考虑,必然是召开全体大会来进行表决,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夏末禅说道。“这个过程将会让那些人有机会冷静下来,如果真的打仗,上战场做炮灰的同样是他们,但却看不到任何好处。你们觉得,这样的提案会获得绝大多数人同意而通过吗?”
第266节 第19章 树海
夏末禅的话再一次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就像是一幕荒诞喜剧中的剧情,但却是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情。
“我依然保留意见。”梁宇在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
但他的态度不那么坚决了。
“你好好休息吧。”张晓舟说道。
人们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如果学校那边派人过来抓他?”高辉低声地问道。
“从今天下午他们离开我们的地盘回去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张晓舟答道。
“好流氓的回答。”高辉笑了起来。“但我很喜欢。”
“你准备怎么办?”老常问道。他依然有些担忧。
“他们内部的事情我们插不了手,也改变不了,那还能做什么?那样的泥潭我半点也不想被搅进去。”张晓舟答道。“现在我们对学校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更有底气了。那现在要做的事情当然是抓紧时间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好。”
“你真的不担心他们打过来?”梁宇问道。
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对张晓舟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惹国土学校有些不满,但之前他也并没有强烈反对,因为不管怎么考虑,两个相对弱的团队联合起来应对强者才是正常的逻辑。
谁能知道,国土学校竟然会是这么个奇葩的地方?
“如果他们打过来,那我们就放弃一些据点,撤到北面去,让他们来直面沐东村。”张晓舟说道。“不过开垦的计划还是要调整一下,我们优先利用每幢楼的天台、阳台和露台,然后开垦康华医院周边的土地,慢慢地向西面和南面走。所有类似的开发计划都按这样的优先级安排,新洲酒店和安澜大厦距离他们太近了,只能作为堡垒,不能作为发展的大后方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关键还是丛林啊!”
玉米的种植只能陆陆续续,好在天气一直也没有变冷的迹象,而且按照他们对周围丛林中的植物的观察,这个区域应该是属于原始时代的热带雨林,应该不会有天气骤冷而导致无法种植玉米的情况。
但这毕竟有一个过程,即使是有几个团队之前种下的玉米,现在也只是刚刚长到一人多高,还没有开始结穗。
至少在两个半月内,玉米都指望不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对丛林的开发和利用之上。
即使是他们这边的悬崖高度要远远低于国土学校那边,但站在足有四层楼高的空间,透过那些层层叠叠的树枝、叶子和蔓藤去观察地面的情况依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即便是竭尽所能,他们看到的依然是绿色,绿色,绿色以及数不尽的绿色。
张晓舟本身不是植物专家,他们当中也没有精通户外探险、野营或者是熟知雨林生态的人,一些人曾经有过到热带雨林旅游的经历,但那对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毫无帮助。
对于他们在丛林会遇到什么样的东西,有着什么样的危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猛兽、攻击性昆虫、有毒生物、细菌和病毒、甚至是食人植物、沼泽地,面对众多可能存在的威胁,他们在经过了许多次讨论之后,最终做出了一个步步为营,破坏性开采的决定。
步步为营很容易理解,他们决定绝不贸然进入丛林半步,而是一点点地以降落点为圆心,以非常保守的方式相对缓慢地扩大活动范围。而破坏性开采的意思则是,他们将从树木开始砍伐,把所有活动范围内的植物和动物都消灭,甚至是地面以下有可能存在的虫子也不放过,以此来确保人们活动的安全。
“如果我们不是急等着需要燃料和食物,先放一把火把林子烧掉一大半,让它变成一片长满蕨类植物的草原其实是最好的。”高辉永远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叹息着说道。“那样的话,大型的对我们有威胁的动物隐藏不了,昆虫和乱七八糟的植物也都没了。清清爽爽的,多好?!”
“每天都在下雨,那些树都是湿的,你怎么放火?”严烨反驳道。“而且,你怎么知道那些树有没有可以吃的部位?怎么知道什么植物是不是有药用或者是食用价值?”
“所以我说‘如果’啊!”高辉说道。
两人一天到晚都跟在张晓舟身边,已经很熟,彼此之间也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隔阂和攀比。反正按照年龄,高辉肯定会在某个时段首先到什么地方或者是部门去负责一块事物,而严烨大概还得多等几年。彼此之间几乎不存在竞争关系,反而应该是牢固的盟友。
“别一天到晚瞎想了,早点睡觉,明天早上砍树去!”张晓舟说道。
选定的降落点的地锚已经打好,但绞盘和滑轮组还没有做好,吊篮也还在编织当中,进度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但昨天夏末禅透露出的学校那边伐木的办法却让张晓舟很感兴趣,决定在这边试行一下,如果可以,这或许能够成为开发丛林的第一步。
这片区域大部分树木树冠的高度都在三四十米,其中个别树木甚至高达将近六七十米,站在悬崖边看出去,就像是一大排绿色的房子矗立在人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