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排成两路！都靠右边走！”他们按照他的指示不停地叫着，提醒着，堵死的走廊终于又勉强恢复了通行。
“四楼也开始着火了！”有人惊慌地叫了起来。
“靠！”段宏丢下手里的事情就往楼上跑。
“四楼有什么？”张晓舟一把抓住他问道。
“医疗器械、耗材，还有药！”段宏焦急地大声答道。
“王永军，你负责这里，你们几个跟我来！”张晓舟马上叫道。
火焰是从东侧的窗户翻上来的，目前还没有点燃多少东西，但整个东侧的走廊都因为脚下三楼的大火而变得干热，毒烟从下面翻滚上来，让人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久待。
一间间病房里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箱子，但毒烟肆虐，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冲过去。
段宏急得直跳脚，急匆匆地要拼命冲进火场去搬那些东西，张晓舟却一把拉住他，大声地问道：“楼上有水箱吗？”
他愣了一下：“有，但是……”
“管物资的人呢？管工具和材料的人呢？”张晓舟大声地问道。“你们不是有工地上的工人吗？我们现在急需水管工！”
段宏看着那些药品和医疗器械，迟疑了一下，终于向着楼下跑去。
“我们到楼顶去！”张晓舟说道。
楼顶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大约二十立方的储水罐，这点水对于大火来说也许根本就微不足道，但好处是只要连通管路，就不需要人力搬运，可以一次性地把这些水全都送到需要的地方。从楼底到四楼，压力也许能够支撑水流从远离毒烟的地方喷到火头上。
这两个罐子本来应该就是用做消防用途的，但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后缺乏资源，赵康他们显然早已经把它们作为饮用水的来源，早早地就关闭了阀门，没有电，自备发电机里的油料也全部被抽出来另作他用，医技楼里原有的消防系统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在原来世界严重违反消防安全规程的举动在现在这个世界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即使是在安澜大厦，张晓舟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但他们想不到的是，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会这么严重。
楼顶本来就有赵康他们之前铺设的管路，段宏拉着几个工人匆匆忙忙地跑上来，张晓舟对他们一说自己的想法，他们马上就去找来工具开始拼拆管子，而其中一个则跑到下面去寻找足够长的软管。
“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段宏焦急地说道。在这样的紧急状况之下，他甚至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思去思考为什么赵康他们一直都不见人，张晓舟这个外人却出现在这里。
“对，但这可以争取时间！”张晓舟说道。
他把从水箱引水到四楼去的事情交给这几个水电工，自己则拉着段宏再一次到了四楼。
温度变得更高了，之前不过是有两个地方有明火燃了上来，但现在，透过黑烟能够看到的起火点就有四五处。
段宏急得不行，张晓舟再一次阻止了他想要冲进火场的意图。
“你应该是康华医术最好的医生了？”张晓舟问道。“你活着，哪怕是这些东西都没有了，你还能治疗病人。但如果你死在这里，有再多的药和医疗器械，没有人会用它们就是废物！我们现在先把能搬的东西搬走！其他的东西就看运气吧！”
人手严重不够！
整个康华医院的人力都已经被用上，但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几百人在每个地方一分，感觉就像是一把沙子撒在操场上，根本就不够用。
跟着他们跑上四楼的人不过三四十个，加上原来在这里监视火情的人也不过四十来个，他们在毒烟笼罩不到的地方快速地搬运着物资，在段宏的指挥下把最有价值的东西先搬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管终于接了下来。
从楼顶到四楼，高差只有两层不到六米，这样的压力自然不可能把水喷出多远，但这好歹控制了已经渐渐在四楼蔓延起来的火势，让它发展的势头稍稍缓了一些。
“你们这里肯定有发电机吧？在什么地方？”张晓舟对几个水电工问道。“有没有水泵？有没有管子？没有的话，就去把原先的消防水泵拆下来用！快点！”
第202节 第201章 余烬
张晓舟的行为如果放在平时，那根本就不会有人理。
也许在城北那个区域还有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知道他做过什么，但在康华医院这个地方，就连段宏这样的负责一块事物的负责人也指挥不动不归他管的人，他又能怎么样？
但在面对熊熊大火时，惊慌失措的人们首先考虑的不是“这家伙凭什么指挥我”，而是“谁能把这该死的火赶快灭掉”，许俊才和段宏过去在人们面前的表现，以及在这种突发灾难面前的慌乱让人们无法信任他们，可张晓舟这个大多数人都不认识的陌生人表现出来的坚决而又果断的态度却很容易让人们下意识地就接受了他。
这家伙是谁？
人们在忙碌的时候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讨论这样的事情，一刻不停地运水或者是搬运东西已经占据了他们绝大多数的思考的空间，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人会这样想。
不过他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而且好像说得也没什么错，听他的应该没错吧？
人们这样想着，习惯性地跟随着身边的人就这样按照他的指示行动了起来。
结果还算不错。
除去那些留在各个入口和薄弱点防止恐龙侵入的哨兵，五百多人在康华医院原有管理体系和张晓舟带过来的人的指挥和帮助下，行动渐渐开始有了章法。
将近三分之二的人保持一刻不停地把水运到火场边缘，以此来控制火势，而剩下的人则拼命地把所有还来得及抢救出来的物资拼命地向西侧搬。当三楼的物资搬完之后，他们转移到四楼和五楼，再一次开始把物资向西侧转移。
而这时候，被张晓舟抽出来和那几个水电工一起去对付水泵房里的水泵的钱伟他们终于有了结果，几个人用杆子把发电机和拆下来的水泵抬到鱼池边，十几个燃烧瓶被拿了过来，一个老人负责把柴油从里面鉴别出来，而几个人则想办法把从楼上消防栓那里拆下来的消防水带拼接起来。
这样的景象让周围的人们欢呼一声，身体突然一下子就懈怠了下来，张晓舟不得不拉着许俊才给人们打气，让他们在水泵真正运转起来之前继续传递水桶控制火势。
但水泵真正运转起来却是将近半个小时之后之后的事情了，当水流终于从水泵里流入水带，让它们一点点鼓起来，然后一路向楼上涌去，最后从三楼喷出来，所有人的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许俊才这时候已经完全对张晓舟没有了敌意，如果不是他，凭借他的思维，绝对想不到要派人去做这样的事情。他激动地抓住张晓舟的手，完全已经忘记了在看到康祖业垂死挣扎时，心里所想的只是一定要把张晓舟抓回来千刀万剐。
“可以让大家轮换休息，但还是得继续运水。”张晓舟却不得不给他泼一盆冷水。
这么大的火势，仅仅是凭借一支水枪根本不可能就把火势控制下来，钱伟他们已经赶去拆另外一组水泵，在这之前，人们还不能就这么松懈下来。
“坚持住！别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张晓舟来回奔走着，对人们不停地叫着，鼓励人们坚持下去。
救火行动就这样持续了一整个夜晚，两台水泵源源不断地将积水喷到火场内，加上易燃物都已经被人们尽可能地运走，在天亮两个小时之后，明火终于被扑灭，火势也终于被控制在三楼，四楼只是被烧毁了一小部分。
但旁边的那幢楼却已经彻底烧毁，明火到现在都还没有灭，只不过，已经没有人想要去管它了。
少数几个人继续手持水枪对火场继续喷水，降温并且浇灭暗火，大多数人却已经彻底放松了自己，很多人不顾天上下着小雨，直接躺在地上就睡着了，更多的人则直接躺在了医技楼西侧的走廊里。
张晓舟自己也累得不行，段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但许俊才就在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正低声对他说着什么，一面说还一面偷偷看着他们这边，严烨一下子警觉了起来，走到张晓舟身边，低声地提醒他注意。
难关已经过去，他们这么快就要翻脸了吗？
“王永军！邓鹏！李畅！”张晓舟大声地叫着在自己附近的队员的名字，把他们集合到自己身边。然后让王永军和严烨到楼上去把分散在各处的队员们聚拢过来。
许俊才的脸色随着那些人的话而变得难看了起来，他们也在聚集人手，但许俊才本身看上去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就对张晓舟他们翻脸，那些已经疲累了一整个晚上的人们也不愿意听从他们的召集。
在王永军和严烨把人全部集中起来的时候，许俊才那边才集中了不到五十人，而且大多数人都空着手，毫无战意。
张晓舟向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其中一个人大声地叫道，希望能够引起周围人们的注意。“你这个凶手！纵火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张晓舟摇了摇头。
决定来这里救火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但他来救火并不是为了眼前的这些人。
“不管你们怎么想，但我问心无愧。”
那个人大笑了起来，但周围人却都因为疲倦而没有什么反应，这让他有些尴尬。
“你杀了赵老板，杀了康队长和樊队长！然后还放了这把火，把我们弄成这样！问心无愧？亏你说得出口！你打得是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们有六百人！随随便便就把你们灭了！”
周围听到这番话的人们惊讶地议论了起来，这样惊人的消息甚至短暂地驱走了他们整夜的疲惫，让他们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难怪赵老板和康队长他们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出现……”
“这些人……”
人们看着张晓舟他们的眼光马上就变了，这些指控无论是在以前的世界还是在现在的世界都是非常严重的罪行，而且很容易就能让人们想到更多的阴谋和算计，一些精壮马上开始在周围寻找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
“我杀了康祖业，杀了樊彪，这我不否认。”张晓舟大声地说道。
经历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忙碌，经历了一系列的大起大落、算计和谋杀，他的身体其实早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但他却感到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地亢奋。
“但不是我算计他们，而是他们想要算计我，想要吞并我们的团队，我们只是被迫反击。”
“满口胡言！大家不要听他……”那个人大声地叫道，想要扰乱张晓舟的话，这时候王永军和严烨不约而同的向他踏出一步，一下子把他吓得退了回去。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些东西，你们现在也许不相信，没有关系，你们身边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们可以自己去调查，自己来判断。”张晓舟说道。他干脆站上了花坛，让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我们来自安澜大厦，我们本来无意和你们发生任何冲突，但几天前，樊彪突然带人过去，威胁我们，要我们把自己所有的存粮都交出来，想让我们饿死！”
疲倦让人们没有更多精力去窃窃私语，这反倒让这个早晨变得格外的安静。火场外，只有发电机和水泵的嗡嗡声在响着。
“我们不得不到这里来，希望能够说服他们，不要以强凌弱，不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张晓舟继续说道。“但他们不肯！非但如此，他们还把我们的到来看作是一个铲除竞争对手的机会！康祖业逼着我们去杀赵康，赵康想借我们的手反过来杀掉康祖业，而樊彪更绝，他想要同时把他们俩都杀掉，制造混乱成为这个地方的话事人！”
这样的消息再一次让人们惊讶了起来，有人怀疑，但赵康和康祖业的矛盾在康华医院几乎就是公开的事情，张晓舟的话并不是完全不可信。
“他们都想让我们来做凶手，然后他们就可以站在复仇者的角度杀掉我们，堂而皇之地接收对方的力量和资源。不论我们怎么做，最终的结果都难逃一死！在那种情况下，换成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你们想想，换成你们在这样的局面下，你们会怎么做？”张晓舟大声地问道。“樊彪杀了赵康，想要嫁祸给我们，我在自卫的时候杀了他。康祖业同样想要嫁祸给我们，还想把安澜大厦逼上绝路，所以我杀了他。为了逃走，我放了一把火，这都是我做的事情，我绝不否认。对于他们的死，我问心无愧！这场火烧得这么大，我没有想到，但我没有撒手不管，而是和我的这些同伴一起回来，尽力做了我们能做的事情。也许你们觉得无法接受，但我同样问心无愧。”
“这件事情本来不应该发生！我们，康华医院和安澜大厦，我们都是这片区域里有组织，有力量，有能力去解决外面的那些恐龙的团队。我们本来应该联合起来，把那些野兽杀死，把它们驱赶出去！我们本来应该一起动手猎杀那些恐龙，应该一起努力去让我们周边的环境变得更安全，一起努力让在这片区域生存的所有幸存者能够找到活路，一起努力让我们自己、让我们身边的人能够在这个世界活得更好！但结果是什么？赵康他们不肯，康祖业他们不肯！他们只会把手中的力量用来内斗，用来算计，用来欺凌比自己弱小的团队！他们不愿意去承担起自己作为一个领袖所应当承担的责任，不愿意努力去给人们创造更好的生活和未来！只想躲在这个看似安全的地方，依靠抢劫别人活下去！”
“但这可能吗？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所有人被困在这个地方，孤立无援，前途渺茫，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团结起来，以大家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找到活下去的方法！相互算计，相互争斗只会让我们变得越来越虚弱，只会让我们浪费掉本来可以用来求生的机会，浪费掉本来可以创造出美好未来的资源！你们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你们看到了什么？他们是在想方设法让你们活得更好吗？是在尽最大的努力营造一个可见的未来吗？你们告诉我，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
“你们只是他们斗争的工具，只是他们用来保全自己地位，维持自己权威的筹码。这样的生活，是你们想要的吗？现在他们死了，你们有机会选择自己的未来。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第203节 第202章 家人
“我们就这么离开了？”高辉砸了砸嘴，心有不甘地问道。
“那你还想什么样？我随随便便说一番话，他们就哭天喊地非要赶着趟地来加入我们？”张晓舟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凭借一番话就简单地化敌为友，甚至成为同伴，那是传奇故事里才会有的情节。哪怕是在战争年代，我军转化俘虏，也是把他们拆散了之后编入队伍，然后通过各种各样的关怀和思想教育才能做到的。
以安澜大厦远远少于康华医院的人口，想要收编康华医院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唯一能够做的，是尽可能地减弱康华医院的普通成员对于安澜大厦的恶感，把康华医院的火灾和三名头脑被杀的仇恨降低到最小。
当时听到他所说的那些话的人不到百人，但在那样的小圈子里，这样一波三折的内幕必然会很快就变得尽人皆知，人们也许未必会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但只要他们相信其中的一部分，张晓舟的目的就已经完全达到了。
赵康、康祖业和樊彪死了，但真相一旦揭开，仇恨和对立却不会因为他们的死而突然就烟消云散，无论是许俊才或者是段宏应该都不是那种有魄力迅速镇压异己独揽大权的人，而新的野心家们，当他们站出来试图继承赵康、康祖业或者是樊彪的遗产，拉拢人心时，这样的内幕必将让他们的行动变得不那么容易，甚至是制造出新的矛盾和对立。
在那个时候，那些渴望平稳生活的人们，会不会想起张晓舟最后的那几个疑问呢？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他们还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别人争夺权力的帮凶？如果他们受到这些人的压迫和威胁，被他们裹挟，他们会不会想起在救火的这个夜晚，安澜大厦这些人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善意？会不会尝试着向他们求援呢？
眼下他们的确是离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对康华医院这个地方不闻不问。
张晓舟私底下和段宏谈了很多，这个年轻的医生对于康华医院内部的倾轧一直感到极度失望，也许是因为相似的求学经历和知识背景，他的某些想法和张晓舟不谋而合。他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但这里的医疗条件却成为了一条看不见的锁链，把他牢牢地捆在了这里。
“我希望能用这些东西帮助到更多的人，但赵康他们只想依靠它们向未来城市的统治者争取自治权，交换物资。”他无奈地对张晓舟说道。
“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想法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张晓舟说道。“你应该趁这个机会在人们当中寻找支持你这种想法的人，和他们联合起来，努力在康华医院这个地方获得更大的发言权。”
“我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段宏为难地说道。
“我也不擅长那些东西，但我相信，那些东西在这个世界里，不可能长久。乐于帮助别人，乐于承担更多责任，愿意努力让大家活得更好的人，一定会比那些只会勾心斗角的人获得更多人的支持。能够让大家看到未来的人，一定会获得最多人的支持。你的知识和技能在这个世界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这是你最大的优势，你一定要用好它，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的存在，也许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重要。”
段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可以帮助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