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九代目
这四处妙境,不在后天之中,而在先天之中。以大道君之神通,在大道曾经演化的先天阶段之中,开辟的如斯妙境。
清微天在先天太初之中;禹余天在先天太始之中;八景天在先天太素之中;造化天在先天太极之中。
上清高圣玉宸元皇大道君的道场禹余天,那先天太始之深妙之境,截然自与后天种种不同。
可惜常威区区地仙圆满之尊,看不出先天妙境到底有什么不同——他的道行太浅薄,看不到先天妙境的本质。
在他的眼中,这地方与后天阶段里那些仙寰中的云山雾海差不离,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常威现在的状态,却非常奇怪——他觉得自己存在于‘无’。是一种既存在又不存在的感受。
这是相对于禹余天而言,他的状态。
禹余天在先天之中,而常威是后天之人。在先天,他是不存在的。但在整个大道而言,他又是存在的。
于是体现出这样的状态。
直到元灵中那道凭引烙印绽放光彩,赐予了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常威才化出真形。
正是一座云海山崖之上,一株碧炁莹莹、亭亭如盖的大树下。那树不过三丈高,枝干虬结,色彩斑斓的叶子繁密,间或一粒粒指头大小圆润光滑的红色小果。这些小果五官俱全,眉开眼笑,正叽叽喳喳不停。
“来了个人。”
“是后天的呢。”
“好奇怪的样子。”
好似幼儿园。
那树,有一张面孔,慈和含笑,道:“孩儿们都安静点,安静点。有客人到了。”
常威浑身绷紧,一动不敢动。
这一刻,他感受到那些小果子和大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仿佛一根根比宇宙还要庞大的钉子,钉着自己。
这些幼儿园的小果子,每一颗,都无比强大。更遑论那大树了。
常威根本不知道祂们到底是什么境界,处于怎样的状态。
在这里,常威就是个无知者。
唯独真灵中那道光,此时却光彩最盛。这的确坐实了那道光与先天相关的猜测。
“我看看,我看看。”老树盯着常威看了几眼,就笑了起来:“哦,是那边山头下梧桐林小凤凰的客人。小伙子,是不是啊?”
常威忙稽首道:“老前辈目光如炬。”
老树笑道:“小凤凰交游广阔,你受她之邀来这里做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你且下山,往那边走。”老树的一根枝条指了指远处高天之上,一只正在舒展双翼的巨大金乌的方向,道:“穿过小树林,跨过小河沟,再爬上一座大山,山后面有一片梧桐林,最大的那棵梧桐树上,就是小凤凰家了。”
常威受凤凰之邀,得到了先天妙境一行的机缘。但这机缘,并非那么容易兑现。在这里,常威一无所知。
作为一尊地仙圆满的修道士,常威在一方自然宇宙之中,几可谓全知全能。但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
他无法得到任何信息。原本自以为强大的元灵,在这里丝毫无效,体内的法力若有若无,好似根本不存在一样。强悍的体魄在这地方根本不值一提。怕是连脚底下一棵草的强度都远远不及。
常威紧守着心神,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念头。在这里他除了有小凤凰的邀请为依靠之外,其他的都如云烟。
或许一个不好的杂念,就会引来劫数。比如他想拔掉一棵草,然后就被草一下子扎死。
至于贪恋老树上的小果子,那想都不敢想。
现在,只有先找到凤凰。
向老树诚恳致谢,常威迈着蹒跚的步伐,小心翼翼的向山下走去。在这地方,他飞不起来,一切后天的法术神通,皆彻底无效,他无比脆弱,可能跌一跤就会死。
当然,常威也在暗暗思忖。坏的杂念不能有,但对先天妙境的一些猜测,是可以有的。
这里的先天,是大道尺度上的先天。既不是后天生灵未出生尚在孕育的阶段的那个先天,亦不是混沌之中,自然宇宙开辟之前处于孕育阶段的那个先天。
这里的先天,才是真先天。
先天这个词汇,在大道的后天阶段,是对比而言的。宇宙将孕育而为开辟之前的阶段,相对于宇宙开辟之后的阶段,是先天。人之孕育,尚未出生之前,相对于出生之后,是先天。但这,都不是真先天。
唯有大道演化的先天阶段,才是真先天。
所以混沌中孕育的生灵,不是真正的先天生灵,只是相对于自然宇宙而言,谓之先天而已。
常威认为,禹余天中的这些生灵,相对来说才是真正的先天生灵。
所以祂们非常强大,不同寻常,让人难以理解。
甚至于这禹余天中,便是一粒灰尘,也是先天之宝。
在仙道志这部杂书之中,记载的真正的先天存在,只有三个半。虚皇道君是大道之中第一位先天,接着是元皇大道君、玄黄道德天尊。而娲皇至圣,却是生于先天太极之末,后天龙汉之初的先后天交替之时,所以只算半个先天。
大道生先天,止三个半。先天妙境中的先天存在,依托于这三个半的伟大存在而存在。
常威很清楚,自己是因为小凤凰的那道烙印凭引,得到先天妙境的认可,方才可以显化、行走。否则一切后天、与后天稍稍沾边的存在,都不能出现在这里。
这是不存在于后天阶段的地方,是大道的深处,是先天大道君的道场。
第二章 先天祖炁
其实,在得到这个机缘的时候,常威就知道,要兑现机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要说先天中的机缘,就算是后天阶段的机缘,往往也伴随着种种争斗,争赢了才是机缘,争不赢便是劫数。
所以常威愈发小心谨慎。
他元灵岿然不动,只保持着对先天妙境和元皇大道君的无穷敬仰,一步步的走着。
偶尔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先天生灵出现在左右,窥伺他。
有的很凶恶,有些很好奇。常威相信,如果自己心怀哪怕一丁点恶意,都会被这些窥伺的先天生灵扑杀。
但即便如此,也被捉弄。脚下的小草会笑嘻嘻的绊他一下,绊的他跌跌撞撞。林间的枝叶藤条在他身上攀爬,嗅闻。
蚱蜢样的小虫子跳到他脑袋上,叽叽喳喳。
有的小鸟还拉泡屎,炸的满脸都是。
凶恶的大家伙走马观花似的拦在他前面,龇牙咧嘴。还刻意做出涎水横流的饥饿状。
但常威都仿若不觉。只是走着。
这些先天生灵就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他。
“这个后天来的很奇怪欸。他没长眼睛吗?”
“他不怕痒。”
“是小凤凰的客人。那小东西,前段时间偷偷溜出去玩,听说被揍了,真凄惨。”
“谁让她不带先天之躯?”
“敢么?先天之力禁止带入后天。”
常威蹒跚行走,悄秘密把炸在脸上的鸟粪搜集起来——这可是先天生灵的鸟粪,一边暗戳戳的听先天生灵们的低语——这些家伙凶恶归凶恶,好奇归好奇,但赤子单纯,有一股傻气。
这也了解到,凤凰溜出去玩是个什么状况。
按道理所,凤凰乃禹余天所生,是先天生灵。比起其他仙寰孕育的凤凰,常威遇到的这只,无疑更牛批——虽然还没成年,但生来本质、位格高的离谱。
作为凤凰,在禹余天,也绝非底层。这等存在,若整个儿跑出去,混沌中呼风唤雨不在话下,怕是除了大罗道祖,等闲没有仙道修士敢拿捏她。
如此,又怎会与区区一个天仙级的邪神、劫魔拼个两败俱伤?法力神通还仅限于地仙圆满!
现在知道了。原来凤凰溜出去的不是完全体,甚至可能只化入后天的是一道元灵。
先天的力量,是禁止带入后天的。
常威恍然。
于仙道而言,接触真先天,是从大罗道祖开始的。大罗道祖,便是明悟一切后天的伟大存在,只有到了这一步,才能步入大道先天的浩瀚玄妙之中。
也就是说,先天层次的力量,是大罗道祖的力量。先天妙境中的先天生灵,大多数的修为,绝不及大罗道祖,但却生来有先天的本质。
难怪会被限制在先天妙境,不许将先天带入后天。
之前常威还担心凤凰未归,万一找上门找不到,就要抓麻。现在放心了。常威在后天之中遭遇的凤凰,其先天本体一直在禹余天。
他这里正振奋精神,远处天边,便有一道七彩霞光,高洁无方,横空而来。淡淡的气机铺洒,犹如早上的阳光,犹如温润的泉水,最洁净,最安宁。便是高天上舒展羽翼绽放神光的金乌,也安静下来。
尾随着常威的先天生灵们都变得安宁,神光落下,化作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那五官之间,分明与常威在后天遭遇的凤凰,分外神似。
在后天之中,凤凰十五六岁模样。而在这里,却只五六岁模样。
这丫头穿着金灿灿的小衣,莲藕一样的小臂胖乎乎,一边带着个雪白的手环。左脚腕上还有缀着铃铛的脚环。
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清脆作响。那声音,犹如天地之音,有先天之妙,听之不由己便沉醉。
“哇,你终于来了!”
凤凰一蹦一跳来到常威面前,高兴的不得了。这丫头提起脚边的一只长耳兔,一边薅着兔毛,一边道:“我好无聊的,你一定要陪我玩。”
常威有点措手不及:“道友,这...”
“什么道友不道友的。”凤凰丢下兔子,拉起常威,纵身化作一道神光:“我有好多收藏呢,给你开开眼界。”
常威以为自己会穿过小树林,跨过小河沟,再翻过一座大山,被鸟粪炸的面目全非的时候,才会见到凤凰,没想到凤凰先来接他了。
暗暗啊,是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后天生灵,他在这里最是渺小。鸟儿们拿鸟粪炸他,他也无可奈何——虽然这些鸟粪也是宝贝就是了。
算是痛并快乐着。
不过比起能直达凤凰家,那又不可同日而语。
凤凰的家,果然在一片小树林、一条小溪、一座大山后面的梧桐林里。虽然小树林比一百个自然孕育的多元时空宇宙还要宽,小溪比五个多元时空宇宙还要阔,高山更是高到常威无法理解。
梧桐林更是神奇的令人难以置信。
这地方,就是先天妙境中的仙境。无数高大的梧桐树耸立着,在一片浩瀚无疆的山谷中,一道道常威无法理解的紫炁在这里游荡,在林间盘绕。
凤凰告诉他,那炁,是先天之炁。名为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祖炁。
“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祖炁是禹余天的一大特色,多汇聚于宝地之中。”凤凰道:“禹余天存在于先天太始之中,这紫虚祖炁便是先天太始的大道玄妙在先天妙境之中的体现之一。”
常威望着那一道道紫虚祖炁,顿时险些流口水。
这可是先天祖炁,得一道,便是天大机缘。然而先天祖炁哪是那么好拿的?便是放在常威面前,常威也抓不着。境界太低。
不但抓不着,抓如虚影。便是抓着了,也受不住。说不得瞬间,就被这祖炁化了去,身死道消了。
在凤凰神光的护持之下,常威也能感受到那些紫虚祖炁的伟岸。那不是他自己能够觊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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