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嗯。”冈特默默点头，默默喝酒。
马里恩也看出冈特兴致不高，拍了拍巴掌，旁边的人顿时会意。
不多时，大厅里的音乐变得更加缠绵，伴随着歌姬的演唱，几名身姿绰约的舞女表演着诱惑力十足的舞蹈。
这些姑娘都是马里恩从附近搜集过来的美女，姿色过人。
然而冈特还是一副不开心的僵尸脸，似乎这次突破对他来说并不值得高兴。
马里恩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他叹了口气，“你还是忘不了柏妮思？”
冈特默默点头。
“冈特，”马里恩的表情逐渐严肃认真，“你已经是个八级职业者了，柏妮思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她已经死了十几年，你何苦对她念念不忘？你要是缺女人，场下那几个你随便挑，看中谁都可以带走，哪个不比柏妮思漂亮？”
冈特的表情还是那样要死不活，他的手背上鼓起青筋，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酒，过了一会儿才用很低沉的声音道：“她只是失踪了，不一定是死了。”
很显然，马里恩的劝诫并不能让他放开内心的芥蒂，他始终忘不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马里恩皱着眉头，“十几年没有消息，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那个女人肯定是抛弃你了，不要再被她折磨了！”他看着场下的舞女，随手指了几个，“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今天晚上把冈特陪好！”
被点名的几个舞女瑟瑟发抖，却不得不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冈特摇了摇头，但就在此时，他看到了被指名的舞女中有一个特别的存在。
那是个一头白发的少女，异样的发色并不影响她的魅力，在其他人都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时候，她的表情却只到脸庞为止，眸子里始终一片清冷。
少女头上的翘发竖起两撮，有些像猫或者狗的长耳朵，她似乎感应到了冈特的目光，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冈特心中的情绪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却并没有说什么。
指名了几个舞女陪冈特过夜之后，马里恩宣布酒宴结束，拖着有些臃肿的身体准备回内院休息。
便在此时，白发的舞女跨出队列，朝马里恩走了过去。
“停步！”旁边的侍卫低喝警告。
马里恩脚步不停，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
然而，白发舞女一扬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长一短两柄长刀，很平淡无奇地挥了出去。
嗤——
一声轻响，阻拦白发舞女的侍卫已经被一分为二。
冈特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女人的刀很快，快到他不运用斗气根本看不清女人挥刀的轨迹。
“敌袭！有刺客！”“保护马里恩大人！”
侍卫死后，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其他人各种叫喊，马里恩本人也被吓到，他回头看了一眼死相凄惨的侍卫，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快步逃跑，同时嘴中喊道：“冈特，快动手干掉那个女人！”
冈特下意识站起来，拔出自己的长刀，但在握住刀柄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默默坐回席位，不再动弹。
白发女对他扬了扬手中的短刃，似乎在赞扬他作出了正确选择。
没有冈特阻拦，白发舞女很快就解决掉了马里恩身边其他的侍卫。她抓着肥头大耳的马里恩，捞起这家伙的后颈，将他掼在地上。
马里恩的丝绸衣服和地面摩擦，把他滑到了冈特脚边。
马里恩连滚带缩爬到冈特身后，抓着养子的脚，颤颤巍巍地说道，“冈特，这个女人要杀我！你快干掉她！”
冈特踢开了马里恩的手，侧过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养父，目光深邃，像是藏着一汪寒潭。
马里恩看不清养子的情绪，心头却涌起莫名的恐慌。
“冈特，你怎么了？我是你父亲，那个人要杀我，你快动手干掉她！”马里恩还在试图说服冈特动手，后者却只是淡淡看着他。
白发女人拎着一长一短两把刀逐渐走近，马里恩身体颤抖的越来越离开，他再度请求冈特出手，“救我！救我！别看着我死！我这么多年来对你就像亲儿子一样！你不能不管我！”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一丝哭腔，完完全全演绎出了那种被儿子抛弃的老父亲的凄苦之感。
冈特却不为所动，渐渐地，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笑容。
那是一种讥讽而冷漠的笑容，仿佛在他脚旁哀求着救命的不是他的养父，而是一坨臭肉。
马里恩想换个地方逃跑，可他没跑开几步，一把长刀从天而降，插在他前方一点点的位置。
这是那个白发女人在警告他，他要是敢接着逃，这把刀就会插在他身上。
马里恩陷入绝望，他回过身，双手抱住冈特的小腿，哭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救你？”低着头的冈特终于出声，他的声音带着深邃的寒意，“你现在想让我救你，柏妮思那个时候一定也喊了救命吧？”
马里恩身体一怔，愣在原地，接着他像是疯了一样，撑着养子的腿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冈特的眉头挑了起来，“我能知道什么？这个吗？”
冈特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用手指捏着，放在了马里恩眼前。
那是一截人类的手指骨，骨头上已经没有血肉残留，一枚朴素的戒指卡在指骨上，不仔细看很容易将其忽略。
那枚戒指是冈特送给柏妮思的订婚戒指，是他自己亲手打磨锻造的，全天下只此一份，所以，这截指骨的主人就是柏妮思，她确实是死了。
柏妮思和冈特原本是恩爱的恋人，但就在十多年前，冈特刚和柏妮思订婚没多久，柏妮思就神秘失踪。冈特在悲痛中突破了职业等级的桎梏，晋升七级，之后又埋头苦修，终于在今年成为八级职业者。
尽管过去十多年，冈特却从不曾忘记柏妮思，他一直在寻找柏妮思的踪迹，却只得到这一截指骨。
马里恩的身体已经颤抖到牙齿都在哆嗦，他看着冈特平静的脸庞，颤声道：“你，你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女人，也是你的同伴吗？”
拎着两把刀的白发舞女相貌出众，即使身上沾染些许鲜血，也完全不影响她的美丽，听到马里恩的话，舞女摇摇头，道：“我们不是同伴，我只是来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仅此而已。”
冈特收起指骨，道：“你瞒得很好，我三天前才开始怀疑你，但直到刚才，我才真正确定是你做的。”
听到冈特的话，马里恩一阵懊恼，原来冈特还没有完全了解事情的真相，但他自己的表现却把一切都暴露了。
三天前正是冈特晋升到八级的日子，那天早上冈特还很高兴，傍晚时分他就开始闷闷不乐。当时马里恩不以为意，以为冈特只是累了，他还特意缓了三天才来开这个庆祝宴会。
“是柏妮思主动勾引我的，我一时没忍住犯下了过错，之后她就一直拿这件事要挟我，如果我不给她巨额赔偿，她就要告诉你是我强行玷污了她，都是这个女人的错！”马里恩突然大叫道，“冈特，那个女人就是这种人，你也知道对吧？这不是我的错，都是那个女人太嚣张了，我才不得不这么做！要是让她待在你身边，对你的修行很不利，你也没法晋升七级，更加走不到今天。你不应该怪我，我这是在帮你！”
砰——
冈特一脚踹在了马里恩脸上，将他踢飞，撞在宴会的长桌上。马里恩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冈特，喉咙颤动，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冈特跺了跺脚，斗气迸发，将马里恩有些肥胖的身体掀了起来。
“你想说你对我很好，想骂我忘恩负义？”冈特表情逐渐从平静到狰狞，“不，你只是把我当成工具人而已，你剥夺了我的自由，把我当成训练机器和杀人工具，无论我怎么做，都比不上你亲儿子在你心中的地位，在成为七级职业者之前，你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这难道是你所说的爱？”
冈特知道自己只是养子，所以他从小就告诉自己不能争不能比，但那些差别待遇却没有被忘记，反而被更深刻地铭记。
冈特挥了挥手，斗气手掌将马里恩的喉咙扼住，挂在半空中。
“柏妮思是我生命中的光，是我的火，是我的温暖和挚爱，没有她的鼓励，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你夺走了她！你对她做出可怕的事情之后杀掉了她！柏妮思是多么娇柔的女孩子，她哪里经得起你的摧残？”
“你毁了我的光，我就要毁了你！”
随着一声声控诉，冈特的面瘫脸被激动的情绪取代，那是暴怒和嗜血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原始野兽。
白发舞女却在此时开口，她对冈特道，“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是继续替这种混蛋卖命，还是为自己而活。”
“我会向这个男人复仇，但不意味着我会加入你们，我不想加入什么夜宴！”冈特将马里恩狠狠摔在地上，嘶吼着道。
“不要急着拒绝，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遭遇着和你相同的事情，也有更多柏妮思那样的女孩被禽兽一样的贵族糟践，不想再继续装糊涂的话，可以来夜宴看看。不为任何人效忠，掀起重现自我的变革，改变这个国家，甚至改变这个世界——”白发舞女顿了顿，“你已经有足够的力量，难道不想来试试吗？”
冈特猛然转过头，满眼血红，杀气四溢。
白发舞女却还是那么淡定，她平静地看着冈特，眼神中藏着温柔，逐渐软化冈特的内心。
“愤怒只能用来复仇，复仇之后又剩下什么呢？”白发舞女柔声说道，“不去做更多的事情，就会有更多的人像你一样愤怒和悲伤，这个国家需要改变，如果没有人愿意来改变它，就从我们开始。”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它不能治愈你失去爱人的内心，但它可以填补你内心的空虚。人活着，不总是要给自己找个目标吗？这个目标很难，可是，向着一个方向迈步的话，开始决定去做的话，总比站在原地徒自悲伤更好，不是吗？”
“我并不强求你加入，我只是觉得，你的力量可以用在更好的地方，就算自己已经无法获得幸福，也可以做一个把幸福留给后人的人。我们驱赶走了苦涩，后来人就能享受甘甜。”
“……”冈特逐渐陷入沉默。
“如果柏妮思还活着的话，她会希望你怎么做？”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我在城外的小山上等你，如果你愿意来试试，就过来找我吧，如果你有自己的选择，我也不会拦着你。”
说完这句话，白发舞女收起双刀，转身离开。
冈特闭起眼睛，袖子里的手紧握着那截恋人的指骨。
……
城外的小山上，红衣红发的小女孩坐在树枝上，看到白发少女靠近之后，无精打采地挥手打招呼。
“狗，你回来了。”
“歘——”
刀光切过红衣女孩所在的树枝，如果不是她闪的够快，恐怕会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我叫夕立，只有塞缪主人才能用‘狗’这个字来称呼我，如果你再不注意，下次我可不会留手。”夕立的眼神古井无波，刀刃的寒气却刺激得藤蔓妖花打了个颤。
“你这家伙，反应用得着这么大吗？”小红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夕立这个名字很拗口而已。”
“夕立”这个名字是塞缪用东境语为她命名的，对于本土生物的小红来说，发音确实有些奇怪。
面对小红的抱怨，夕立用手指在刀刃上弹了一下，清澈的声响在树林间回荡，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小红又打了个哆嗦，只好强行绕开话题，“那个叫冈特的家伙，真的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吗？我觉得你应该直接把他抓过来。”
夕立淡淡道：“他会来的。”
“话说，夕立你跳舞还挺好看的嘛，我还以为你只会砍人。”小红吐槽道。
夕立混在舞女中进入了马里恩的府邸，舞女们起舞的时候她可不是站着不动。
夕立眉头皱了一下，道：“曾经做……的时候学过一点。”中间有几个字的声音压得很低，小红没有听清楚。
藤蔓妖花被勾起了好奇心，“做什么来着？”
夕立翻了个白眼，道：“不要深究前辈的秘密，对于后辈来说，你只需要跟着我的节奏就是，不要有多余的疑问，也不要有多余的动作，毕竟我没指望你能帮到我，如果不是主人最近有事，让我帮忙带着你，我才懒得理会你。”
“什么嘛，说的我好像是个观赏用盆景似的，我可是九级植物魔兽，很罕见很特殊的！”小红有些不服气，“也是很强的好吗？”
“能强过塞缪主人？”夕立挑了挑眉头，她可不是性格温和的人，拉人入伙时的那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本质恶劣无比，“在主人面前，你和观赏用盆景也没有区别。”
“那你又是什么？”小红鼓起眼睛，“你也只是一只宠物而已啊！”
夕立点头，“我是主人的宠物，我以此为荣，但你现在连宠物都还不是，请摆清自己的位置。”
“你——”小红跳了起来，手指指着夕立的前胸（指不到鼻子），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夕立拨开她的手指，跳上树枝假寐。
小红蹲在她旁边，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无聊，又主动开口道：“那个冈特，只是个初入八级的人类战士，对主人没有帮助吧？用的着花这么大气力去招募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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