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海大提督
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这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值得菲薄的。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动用这样的手段只能说是智慧,而不能说是阴险。
以弱胜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种来自上古先人的智慧让人赞叹。哪怕是自负如他这样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坐在那个叫做颛顼的统治者的位置上,他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的地步。他或许能想得到这样的计策,但是却未必能挥洒的如此自如。
这是威望以及手段上的差距,作为黄帝的孙子,东方的帝高阳氏,颛顼天生就具备着这样的优势。就跟他天生有钱一样,这是比不了的。
“然后呢?”史塔克有些好奇这些人后来的作为,所以他开始追问。
“然后?然后就是禹王了。我在颛顼继位的时候以庚辰的身份辅佐于他。颛顼帝以重黎把守天门,我则负责在世间斩杀凶神。颛顼升天后,我和重黎同归于天,化身为天将。而等到百年之后,神灵之间的内乱进行到了末尾,我就以天将的身份下凡,辅佐颛顼的六世孙禹,治水降妖。”
“或许你想象不到那个时候的情况。本来是同根同源诞生的神灵,就因为这百多年来的内战,使得天帝震怒,将那些不听从其管教的凶神贬为了妖孽。天帝不再在乎那些凶神们的死活,而也因为天河倾荡,淹没人间的缘故,他对于人间的兴趣也降到了最低。所以,当禹王按照他的要求,降服了世间最后一批顽抗的凶神,并且梳理了天河之后,他就放开了对人间的管辖,只要人族愿意对他顶礼膜拜,他就乐意带着剩下的那些天神享受高高在上的香火。”
“禹王自此以天帝之子自居,以示对天帝的臣服,然后四海升平,天下一统,父死子继,王朝转换,皆循此例。”
“那么你呢?”史密斯周只讲了一个大概,但是史塔克却能从这个大概中看到许多隐藏的东西。
他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在人类的谋划下四分五裂还不自知,他看到一个冉冉升起的种族正在磨砺自己的爪牙,等待着一举推翻他们头顶上的那片天。作为人类,他不可能不把自己代入到人类这一方阵营之中。而一代入进去,他当即就能明白这是怎么样一种忍辱负重,怎么样一种以屈求伸。
就好像他曾经读过的那个东方君主的例子一样,十年勾践亡吴计,七日包胥哭楚心。理想抱负以及野心,种族的大业在漫长时间下的继续,这样的故事听起来就让人着迷。而且史塔克也注意到了,尽管故事中的主角都是那一个有一个雄才大略的统治者,但是史密斯周所化身的角色在其中显然也占有着不少重要的戏份。他似乎是一个贯穿整个故事的角色,而对于这样的一个角色,对于他所讲述的这个故事,容不得史塔克不关心、在意。
“我?我当然是躲了起来。深入敌营这种事情玩一次也就算了,而且你真的就以为,我作为庚辰的那个身份就不会被人怀疑吗?”
“我作为庚辰的两百年里,降服了数以千百计的凶神妖魔,其中不乏那些背景深厚的家伙。这些家伙总会有人打心思,但是他们打心思的结果却是连一根毛都捞不到。封印只掌握在我一个人的手中,这难免会让人奇怪。而我又不想乖乖的把这些凶神给交出去,那么自然的,躲起来就是我唯一的选择。”
说到这里,史密斯周眉眼中开始展露出笑意,显然他对此相当的得意。
“我躲了将近两千年,中间不断的轮回转世,一边布划当初我和黄帝商议的大局,一边以新的身份传递人皇的使命。而终于到了战国,我们的计划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人族大势已成,所以我就以徐福的身份来到当时的人皇秦始皇身边,向他转述了这计划最关键的一部分。”
“攻天!”手指竖起来指了指头上的天空,史密斯周顿时声如洪钟。“继历代先王的遗志,顺承数千年的大愿。借由着这数千年来忍辱负重的布置,我们战胜了天上神灵,将大秦的黑旗插在天帝的天宫之上。天帝八主被封,漫天的神灵不是被封印,就是被屠戮殆尽。几千年来,那是我最为扬眉吐气的时候,仿佛心中所有的块垒都伴随着烈烈的黑龙旗抛洒了出去一样。千载功绩,万载伟业。我敢说,我们做到了整个世界,所有人类和神灵想都不敢想,做都不敢做的事情。我们,把住了自己的命运。”
“你能想象那个时候吗?史塔克先生。两千多年前,在世界上其他的人类王朝对所谓的神灵顶礼膜拜的时候,在一些未开化的猴子般的种族还在用同胞的血肉取悦他们的时候,我们已经把神灵踩到了脚底下,把所有的神灵都化作了粪土。那种与天斗,天崩;与地斗,地裂的滋味,你能想象得到吗?”
“不我是说,我能想象得到”吞咽了一口口水,即便是史塔克也难免对此有了一种心驰神往的感觉。
作为一个统治者,一个常年陷于和愚蠢的同类争斗妥协的角色。他的确向往那样的情况,向往那种大旗一挥,众志成城,天崩地裂,哪怕是神灵也要俯首在人类面前的感觉。如果史密斯周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的确是过去不曾有,过后也未必会有的千载功业。他的确相信了史密斯周所描绘的一切,但是心里面他却总有那么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他想出了这种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如果说当初的秦始皇麾下的军队有着这样的实力话,那么天底下什么人能够抵挡住他的征服?神灵都不行,那么人类肯定也不行。同时代之中,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抵挡住这支屠戮过神灵的军队,那么,他理应征服整个世界,而不是在二世而亡。
秦作为东方皇帝的开始,二世而亡的典故史塔克还是能理解的。所以他不明白,如果事实不是历史书中记载的那样的话,那么为什么,如此强大的秦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一群刑徒,被一些手下败将所灭亡。
“为什么?”他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而对于这个疑问。史密斯周沉默了一下,方才做出了回应。
“因为最好的士卒已经战死了。因为始皇帝还没有得到长生,就已经人死灯灭。他是被无数身死神灵所诅咒的皇帝,所以即便是我有起死回生之能,帮他督造了日月星辰皆在其中的皇陵,也没有能让他从黄泉中重归人世。他带走了大秦最好的将士。而没了他们,胡亥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自然就守不住这大秦的江山。”
“听起来真是遗憾啊。”心里面油然而生一种庆幸,史塔克觉得自己需要感谢这该死的命运,没有把汉语变成自己的母语。当然,出于尊重,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而是有些惺惺作态地对着史密斯周说道。“不过,你们的夙愿到底是实现了不是吗?”
“一个问题总会产生更多的问题,史塔克先生。如果你经历过了那一切,你就会发现当自己辛辛苦苦所建立的世界那样地被人所践踏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我也是从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一个正确的统治如果不能长久下去,那么不管是怎么样的丰功伟绩,都只会是烟消云散。”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就是这个统治者吗?”
听到这,史塔克忍不住挑起了眉来。
第一千九百零一章 偏执疯子 艰难辩驳
“我并非自愿接受这个身份,但是,总要有人把我们当初的志愿继承下去,不是吗?”
史密斯周靠在了椅背上,坦然地做出了一副当仁不让的做派。而面对他的这幅做派,史塔克却是立刻嗤笑了起来。
“所以,你跟我说了那么多陈年的故事,就是想要告诉我,你是天命之选?是最有资格的统治者吗?”
“这不是我来决定的,史塔克先生,这是人类所真正需要的结果。”
绷起了脸,挺直了腰,史密斯周环抱着手臂,开始用一种严厉的眼光注视起了自己面前的史塔克。他像是为自己解释,但是更像是在教训眼前的这个男人。
“自从始皇帝之后,我就开始了自我的流放。我理想的成功和覆灭一度让我迷惘,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把这条路给走下去。为此,我离开了故土,踏上了西方世界的土地。在那里,我见识过了凯撒的愚蠢,尼禄的傲慢,教皇的贪婪以及凡人君王永远也学不会的、改不了的劣性根。”
“人类,尤其是那些眼皮子浅薄的家伙。一旦身居高位,就是毒瘤一般的存在。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勾心斗角,以及彼此之间的利益争夺上。而对于人类这个族群的未来,对于这个世界的走向,他们却从来不愿意去考虑哪怕一下。”
“一代人是这样,代代人都是这样。哪怕是那些被人当做英雄一样传颂的君王明主也不例外。”
“但总有例外的不是吗?就好像你口中推崇备至的那些个王者一样。既然人类在过去的历史中能诞生出那样的人物,在那之后也一定能生出类似的人杰来。这样的人,难道不会比你更合适当一个统治者吗?”
史塔克反驳着,他可没有被史密斯周的眼神给吓到。而在他看来,史密斯周所说的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借口,是他为自己所萌生的野心而找到的理由罢了。他并不介意把这层假面给撕下来,让他赤裸裸的真面目展露出来。所以他的言语非常的直接。
“的确,人类中总会有这样的家伙出现,但是他们会比我更加适合,这恐怕就未必了。我辅佐或者见识过不少你口中所谓的杰出人物,而他们到底还是没有能逃出一个普通君主该有的藩篱。”
“就好比说我曾经斩杀过凯尔特的神王,从他的手中抢夺了胜利之剑交给大不列颠的王者。是的,我曾经以梅林的名字辅佐过他,希望他能以大不列颠国王的身份击败罗马,颠覆基督神权,一统整个欧洲。但是,他空有理想,却没有手段,以至于连自己手下的骑士都驾驭不住,最终身死国灭。”
“我曾在中东以学者的身份见识过那位一手持剑,一手持经的先知。他是少有的聪明人,智慧、手段、力量、野心都不曾或缺,但是,即便是他也没有能做到我想要看到的那种地步。他沉浸在自我为神的美梦中,宁愿看着他的那些同胞跪拜在他的脚下,愚昧地把他当做神灵供奉起来,也不肯把自己的智慧分享出去,让他们拥有开拓未来的能力。”
“东方明朝的朱元璋,太阳王路易十四,这些人终究都是让我失望的。他们或许英明,或许智慧。但是,寿命、亲情以及种种其他的束缚,都使得他们最终变成了那副让我失望的模样。权力是毒药,史塔克先生。当那些人握着装满这种毒药的金杯一饮而尽的时候,哪怕他们一时间不受这毒药的影响,长久下来也难免会被这毒药所腐蚀。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里面没有例外。也正是因为没有例外,所以我才会失望到不得不自己挺身而出,接过这个沉重的担子。”
“没有人需要你接过这个担子,先生。时代已经变了。现在是皿煮的时代,现在的人类已经不需要你所说的那些王者的统治。我们有自己的体系,我们已经靠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好。所以,即便是没有你挺身而出,没有你的那些所谓的馈赠,我们也能自己创造未来。这不是你做出这些事情的理由,周先生。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你自己而已。你是在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你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史密斯周的讲述让史塔克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他不相信自己耳熟能详的故事后面会有着这样一个恐怖的影子,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这都是真的。一个怪物,一个来自远古的幽灵就这么盘踞在他们的历史之中,不断地用自己的方法想要来改变这个世界。这种可怕的事实让他光是想起来,就有一种难以入眠的担忧。
他意识到了这个家伙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做出那么多恐怖的事情来。因为他已经疯了,因为自己理想的幻灭,因为那种不断渴求却又怎么也得不到的煎熬。
史塔克能理解这种感觉,一个有着伟大理想的人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都会如此。但是不同的是,这个家伙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积攒了太多的力量,而这种力量足以颠覆这个世界。
一个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疯子掌握着巨大的力量。史塔克可不想看到自己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就这么被一个疯子带到深渊里去,所以他只能鼓起勇气,尝试着去叫醒他。
“皿煮的时代?史塔克先生,你是在发挥你的幽默天赋吗?”
如果是那种能够被三言两语说服的人,史密斯周也就不会为了一个理想而游荡在这个世上数千年了。几千年来积累的夙愿早已经让他的内心变得足够的偏执,而漫长时间所带给他的知识,也让他几乎不可能被人说服。论起说道理来,他可不会比任何人来的差。所以当史塔克以皿煮为借口来辩驳他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的就对着史塔克嘲笑了起来。
“别和我说皿煮,史塔克。那让我作呕。你们这些人所标榜的皿煮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心里还不明白吗?权力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保存在少数人的手中。而所谓的皿煮,更不过是当权者抛出一点残羹剩饭般的惺惺作态。愚蠢的国民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幻象中而不自知,甚至还真以为自己手里面掌握了权力。真是可笑到了极点。如果权力真的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那么为什么每到需要流血的时候,都流的是他们的血,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和官僚的呢?”
史密斯周对皿煮的抨击让史塔克顿时哑口无言。他是个资本家,也是个官僚,所以他当然清楚所谓的皿煮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婊子。西方人把皿煮当做一层皮,披在身上两百年了。他们自己习以为常,甚至说真的以为这就是皿煮了。但是撕开这层皮,里面到底是怎么样的肮脏,那绝对不是能够视而不见的东西。有些人或许能真的对他视而不见,但是史塔克不行。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地在国内整顿政府和社会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