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岚德鲞
这个快乐耕田的道人。
鹿正康跟着他,跟着他耕作的脚步,随着他一起手舞足蹈。
刚开始他觉得挺傻,后来,那种灵感是源源不断的,他马上就觉得很有趣了,道人的影子贴合在他体表,散发出蒙蒙的光,鹿正康感觉自己的肢体发麻,就像是被包裹在一层人形的温热水流里,乃至有浮力一样。
鹿正康半眯着眼,觉得困意上涌。耳边隐约传来前古道人快乐的小调。
等他回过神来,都已经晌午了,他把四亩地的边框都规整出来,方方正正的,然后,道人的虚影在田边就坐了下来。鹿正康有样学样,也跟着坐了下来。
道人虚影在身旁躺下来打盹,双臂枕着脑袋,虽然面目不清,可那种惬意是很明显的。鹿正康没有困意,他取出怀里的陶埙开始吹奏。
六师叔在田里堆麦垛,听到埙音,停下手头工作,双手抱胸听了一会儿。再远些的几位师叔师伯也回过头来望了望。他们看到六师弟在偷懒,马上训斥道:“你可长点心吧,我们能休息你能休息吗?还好意思征用我们的田,这一整年我们可都是在为你打工哦!”
六师叔翻白眼,“每年我酿出的酒你们谁少喝了?”
“一码归一码,你就是不能偷懒。”
“就是就是。”
六师叔摇摇头,“得,是我不对。”他埋头继续堆麦垛,另几位开始休息,听听小师侄的音乐。
鹿正康吹的调子许许多多,自然也是他前世听过的曲。没有谁规定,古人的曲就一定比今人的好听,每个时代都有好音乐。所以他吹的调子,还颇受几位长辈的喜欢。
鹿正康吹够了自己记忆里的曲,突然会想起道人虚影哼的小调,于是凭记忆力扒了个谱子,学着吹起来。
道人虚影本来是躺平在他身旁晒太阳的,听到调子就站起来了。鹿正康急忙收好陶埙。
道人点起一把火,把荒地点燃,焚烧起来,鹿正康自然是有样学样,在荒草地上快乐纵火。
这一番动静多少让师叔师伯们有些惊讶。大师伯过来检查了一下,看到田地边缘已经开垦出来一圈防火线,顿时也放心下来。
刀耕火种,这一把火烧了一个下午。中途,道人的虚影消失。鹿正康呆呆得看着,直到火焰熄灭,原本长到腰际的荒草现在都变成了黑灰,就像是被烧伤的人表皮的一层焦壳,热量和烟灰腾腾升起,还有一些余烬释放着红光,放射状就像是恣意蔓生的藤蔓和树枝。
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鹿正康收好锄头,往玄游子的屋子走去,该蹭午饭了。
午饭同早饭的区别并不大,无非是水煮蛋换成了炒鸡蛋,玄游子在自己的田里开辟了禽畜圈,养了三对鸡,一对鸭,一只蠢肥的猪。这个数量会保持着,鸡鸭生子后就可以吃了,鸡鸭蛋随吃随取,至于那头猪,由于没有另一头猪给它配种,就一直留着。
鹿正康来吃饭的时候,一脸被烟熏的灰,玄游子十分嫌弃,叫他去沐浴洁面后再上桌。
这次,玄游子取出一坛腌菜,让鹿正康可以就着荠菜多下两碗饭。
可以料见的是,鹿正康得蹭饭很长一段日子。
第二天,继续种田,道人虚影又出现了,鹿正康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玩角色扮演,也不知道跟着道人耕田会有什么收获。
现在是天苍六十年的十月十四,晴,无事发生。
第八百〇九章 梦游
一边农忙的时候,鹿正康也会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得一个道号。估计得在仙缘大会的时候了。玄游子的道号是他自己起的,陶然子的道号是她阿爹给起的。鹿正康心想,他真要有个道号的话,还挺不习惯的,或许等以后出去闯荡久了,天下修士会给他起一个外号。
昆仑宫的人很少出去晃荡的,有外号的人也不多。大师伯被人称作云河剑仙,自然是很厉害了,普天下的元神修士,能和大师伯比划比划的,可能一个也没有。
鹿正康倒是很想拜大师伯为老师,他的《栖情剑诀》也是天下少有的剑仙妙典。不过,来日方长,他也不急于一时。
十月十五,鹿正康依旧跟着田里的道人虚影一起耕作,越来越熟悉这个道人了。就是不知到底是哪位祖师。熟悉得就像是自己的影子一样。
种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在仙缘大会之前,鹿正康每天都得在田里泡着,闻着各种气味,一杆锄头,挖出许多活着的,死了的,植物,昆虫,蠕虫,有时候能挖到一泡灵乳,就想是泡沫一样,戳破后氤氲开一阵雾气。
与灵土打交道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大地的存在感极强,鹿正康有时候分不清是自己在耕田,还是田在耕作他。如果力是相互的,那么灵感也可以是相互的。
鹿正康泡在道人的投影里,心思却飞得无比远,他在考虑一些形而上学,世界的本源,意识和物质的本质,这些就是道人们一生都要追求的东西了,很枯燥,很无聊。假如修道不是为了追寻道的终极,那么应该就是追求力量,不过,没有道行的修士往往会止步在某一个层面。
鹿正康其实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他虽然已经修成外道魔体,实力堪比在世真仙,但他修习他化自在神通时,进度却很慢,因为他还没有掌握此世六道轮回的运行模式,这就是道行不足的表现了。
凭借掌握的力量,强者总能活得很潇洒,很多人把修行当生意,学成归来就可以凭借实力给自己牟利,或者是实现自己胸中抱负理想。这样的人,在昆仑宫是很少的,这里的人基本上是一心向道,算得上一个学术氛围很好的求道地。
鹿正康问玄游子,这里平均几天论道一次。大师兄表示,你有修行的疑难直接就去问师叔们就好了,有时候他们会领着弟子去大书库一楼的论道厅解释,有时候就边走边聊,甚至一边种田一边聊也是可能的。
于是鹿正康就找到大师伯,当时他正在打麦,“师伯啊,这些天我一直被鬼附身啊。”
大师伯很是吃惊,“我昆仑宫还能有鬼?”
“也可能是祖师留下的道韵啦。”
“哦,那倒是挺正常的,当年我修道的时候,半夜还有祖师在床尾织布呢。”
“……这么恐怖的吗?”鹿正康讪讪地笑了笑,“那什么,祖师会给我们什么奖励吗?”
大师伯点点头,“你要是悟性好,肯定能从道韵里领悟法门的,我的栖情剑诀,本是那七杀魔宫的镇派功法七杀剑诀的残卷,也是在祖师的帮助下,让我一点点完善成册的。”
鹿正康哦了一声,“掌门真人练的是什么功法?”
“是我昆仑秘传《元始天章》,你小子早日筑基,到时候想学什么,就来找师伯师叔们。”
这些鹿正康确认一件事:被祖师虚影纠缠是昆仑宫传统项目。至于能不能从中获益,得看本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种报应,自从鹿正康去问过大师伯之后,那个祖师的虚影就不只在种田的时候跟着他了,平时行走坐卧都跟着,去大书库二楼翻手札的时候也在,去玄游子家里蹭饭也在。
晚上睡觉,半夜睁开眼,祖师虚影在床尾剥花生吃。
鹿正康险些没把被子给踢开。
刚才他还在赤天府那边经营事务。昆仑宫的大书库二楼里有祖师们游历六道轮回的记载,他打算借着这些内容试着在血海下构筑属于赤天府的六道轮回,只不过进境了了,这才把意识转移回来打算好好睡觉。
这一下他全然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