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岚德鲞
苏湘离懒洋洋地站起来,“是是是,大医生,你说什么都好,我得听你说的话,哼哼。”
按摩床就三张,鹿正康特意留了一张干净的,今天开始到现在为止没有人使用过的,苏湘离是有一点点洁癖的,大部分现代人都有这样的洁癖,哪怕按摩床的床单是一次性的,可就是不喜欢那种他人存在过的感觉。
待苏湘离俯身躺好,鹿正康轻轻抚上她的肩头。
熟悉的躯壳,雕塑的每一个纹理,树干的每一道皲裂,她思绪的每一道波流,鹿正康又一次看到了那只天鹅。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只包拢她的手掌,他只是站着虚无世界的旁观者,如注般瓢泼的大雨冲刷大地,天鹅在雨中飘零,一切风雨无法阻挡,只有在她的展翅中化作迷雾,覆盖已经湿漉漉的他。
鹿正康停止动作。
【虚无的幻境里,他张开双手。】
苏湘离转过头,看向他,迷惑不解。
【天鹅在盘旋后飞向他。】
鹿正康俯身,轻轻停留在她的脖颈上,呼吸的热气却把她的肌肤冻出细细的疙瘩。
【鹿正康将天鹅拥住。】
“我不是不想抱你,只是不敢相信。”他每一个字,都能让她颤抖,苏湘离在期待着鹿正康的亲昵,但他只是重新挺直脊背。
“好了,课结束了,咱们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幻觉结束。】
在苏湘离的家门外,他们告别,但迟迟没有移动。
苏湘离张开手,撒娇道:“我要你抱一下。”
鹿正康绷着的脸终于烟消云散,他上去轻轻拥了拥女孩,但很快松手。
“我现在发现,你真的,好君子呢,不像以前,坏坏不坏了。”苏湘离轻轻将右手食指按在唇瓣上,这个动作她越来越喜欢,有种悄悄话的私密与矜持,而且每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鹿正康的表情总是很有趣。
他局促不安地回答道:“人总是要长大的……”他心里大吼着:我根本不是小孩啊!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喜欢你显得有多诡异吗!
苏湘离侧头,嗅了嗅自己的肩膀,那里有鹿正康的气味留存,淡淡的皂角味,弥存于蓝色的小马甲上,她自我打量了一番,好男子气的衣着,她心里陡然涌出豪放的情绪,一个洒脱的苏湘离,告诉自己,不要再一直想他。
于是她转身,冲背后的他摆摆手,“长大的男子汉,那我得走啦,明天记得来接我。”
当她走上高高的台阶回望时,也只能看到鹿正康转身离开的背影。
进屋,百羊洋真向她打招呼,“夫人吩咐您要好好练舞,还有她说,昨天的事情不和您计较,叫您不要接着闹别扭。”在不耐烦的傲慢措辞里出现敬语,让机器人传达意思就是让人感觉别扭。
“得了吧。”苏湘离随口应付道,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迟疑了一下,打开来,一封未读邮件。
10:42“鹿正康:我会的。只要你愿意。”
叮一声,又来一封。
10:42“鹿正康:还有,我喜欢你。”
叮,对方撤回一封邮件。
什么嘛,一点诚意都没有,她抱着手机,飞快地逃回卧室。
第四百七十一章 摇滚太岁
这个九月是开心的九月,鹿正康每天都迈着轻快的小步伐。
宣传委员的职位争取到了,系统奖励了三百悟性点。模拟舱到手了,放在寝室里,用来看视频果然是全真模拟,能感觉到温度、气味、气流等等,就像在镜头后的一个旁观路人,尤其看《赛博机恋》这样刺激的片子的时候,能把人嗨翻天。
苏湘离最近都不太同他说话,可那一种无声的默契却在不断成长。
数学老师推荐鹿正康去参加奥数竞赛,不过他拒绝了,他感觉自己上辈子考的试已经够多,这辈子尽量就放松地过。
他还是继续学画,学板绘,也就是数码手绘,用模拟舱画画特别爽,真就是亲手握笔画油画一样,而没有戴着VR指套的拘束感,电子绘图最棒的是不用去买那些贵到爆炸的颜料和纸张,算是穷人的乐趣了。
初一的上学期平平淡淡地过去,寒假如约到来,从2090年1月20日开始放假,到2月13日元宵节为止,将近一个月,已经很不错,学校对初一学生还很仁慈,毕竟初二、初三的学生过完年第二天就得返校。
今天是2090年1月21日,星期六。
气温-6℃,小雪。
NCAS的网络投票结果出来了,连续三个月,江浙市基本都是雪天,直到2月1日为止。
寒假第一天,鹿正康与苏湘离一人拎着一个小皮箱赶往太爷爷家。
鹿雪锋还是会在车站等他们,几个月不见,这倔老头仿佛老了四五岁,脊背变得有些佝偻,看到鹿正康二人,太爷努力挺直了腰杆。
鹿正康乐呵呵地搂住太爷,他现在也进入快速发育的青春期了,不但说话嗓音变得沙哑,个子也猛蹿了一截,往常只能缩在太爷的腰际,现在一把能把老太爷的肺都搂炸。
“咳咳咳!行行行,”鹿雪锋咳嗽着,“咱们回家。”
苏湘离走过来很乖巧地鞠了一躬,“太爷爷好。”她上身是一件杏黄色羽绒衫,下半身围了一条素白的长布裙,裹着白裤袜,蹬着一双黑色小皮鞋,青春四溢,叫人见了都能满心欢喜。
鹿雪锋对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只是言辞很客气,没什么亲近的意思,“苏同学是吧,欢迎。”
老头钻进车子里,苏湘离扭头,很无辜地对鹿正康撅了撅嘴。
“他就这样。”小鹿同学把行李放进拖斗,再打开车门,请苏湘离入座。而她按住车门的边沿,“我知道,但就是,显得好生分的。”她悄悄说道。
“多见几面就好咯。”
太爷的皮卡行驶在农区的旷野,白雪掩住深厚的大地,阴沉沉的天空甚至比地面更黯淡,有种世界颠倒的错觉。唯有果树林凄惶的枝桠延伸,覆盖一小块地平线,苏湘离很喜欢英语里地平线的发音,Horizon,人眼中天与地的交界,模糊的色彩也模糊了边界,望向树林时,几乎不能说,究竟那些颓落了叶片的丫杈,是否为在天空生长的根系。
苏湘离趴在窗边,前排的鹿雪锋祖孙正在闲聊,而她既不想当听众,也不愿参与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