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岚德鲞
心里越愤怒,出掌越快,内力奔行越疾,阿成大吼一声,隔空一掌向着墙上打去,这一下他体内内气涓滴不留,掌力凝成实质一样,呼啸破空。
“不好!”
阿成瞥见掌力对准的方向,心里顿时一惊,然而也就只来得及惊恐,下一刻,这一记劈空掌把墙上的神龛都打碎了。
一座雕像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正是阿成前些天追逐猴群时意外得到的鹿缘菩萨法身像。
阿成吓坏了,血液倒流,手脚冰凉,半晌,他这才缓过来。
好像……没有人看见……那就不算……否则……是要砍头的。
“呀呃!呵!”屋外传来怪叫。
阿成慌乱地扭头望向窗子,一张肮脏遍布黑泥,无意识抽搐着的脸,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白多过瞳孔,对阿成来说,这是一张遍布恐怖的脸庞。
窗外的是村里的阿树,一个疯子。
现在,让一个疯子看到了,阿成把菩萨像摔了。
呵,虽然没人会相信疯子的话,不过有时候,一句话,比说话的人,更有力量。
没有人能同疯子讲道理,所以规矩、利益、威胁都无法左右疯子的行为。
到时候,有人听了阿树的话,来他这里搜查,而阿爹不在,只剩一个半大小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有谁能裁定?
阿成害怕了,他也死死盯着阿树的脸,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隐约闻到了他身上发出来的汗臭与尿骚味,他在恐惧外,多了厌恶的情绪。
“呃,呃,嗬……”阿树的喉咙里翻滚着含混又低沉的音节,他的神色很古怪,似乎是痛苦,似乎是狂喜,“成……成,嗬,菩萨……”
阿成朝着窗户走了两步,因为内气耗尽而感到极度疲惫,双腿发虚。
阿树似乎被吓到了,跟着后退两步,摔倒,没有哼一声,他站起来,往外面走。
屋后是一片小树林,穿过树林,就能看到村庄的其余房屋,有一条路,围绕树林,傍晚时候还有许多闲逛的人。
阿成站在窗户边,看着阿树一点点消失在树林的荫蔽中。
……
夜晚。
阿成回到家。
阿爹不在。
他还是没回来,厢房、厨房、柴房,没有他。
阿成吐了一口气,把铁锹撇在柴房,又进厢房取了脸盆,到门前小河里舀水,他就蹲在河边洗脸,月色照不透水面,晃荡着的白光里沾染一点浅薄的红色。
阿成仔细地把手指甲的缝隙都清洗干净。
阿爹不在,于是很多事情,他得自行解决,而手段往往不那么有趣。
回到里屋,阿成取出畚斗,菩萨像的碎片只是被扫进畚斗里,还没有掩埋,他颠了颠畚斗,碎块撞击畚斗的木片发出笃笃声。
很普通的神像而已,阿成心想,不过他借着月光又仔细一看,灰扑扑的碎块里有一个灰扑扑的小方牌,形状简陋,除了规整外,同其余的石头没有两样。
他捡出方牌,吹去浮尘,露出完整的形状,一块四四方方的石牌,小半个手掌大,边缘倒角,很圆滑,一面有昙花纹,一面光洁。
很普通的一块石牌。他揣进怀里,打算过些天,给石牌打个孔,穿绳挂起来。
阿成从仓房里再取了一个神龛,挂到里屋的墙上,遮住了掌印。
外面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是门被砸开了,阿成吓了一跳。
他从里屋的窗户翻出去,沿着墙根跑,绕回正门,朝里面偷偷打量。
黑暗里,一个宽阔的背影,抱着一个白衣的女子。
是阿爹。
是薜荔。
血液点点滴滴摔在地上,惊起月光。
第211章.番外 阿成(八)
阿爹猛然转过头来,目光危险,仿佛两道冷电,把阿成惨白的脸照亮。
“滚进来!”阿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阿成不知为何,真的是连滚带爬地闯进了家门,甚至还在低低的门槛上绊了一跤。
“爹,你回来了。”
父亲的脸色似乎永远是铁青的,就像在泥土里腐烂到一半的鸟类,羽毛脱落,露出青绿色的鼓胀肚皮。
阿成几乎从来不盼望这张粗糙的脸庞上能流露出半点慈祥的色彩。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样,这张脸庞的主人是死了的,在他童年时就死了。
然而他终究在某种程度上是活生生的人,阿爹,可以说话,而且他的话,不容置疑。
“收拾家当,马上走。”
阿成没有问为什么,默默低头进屋,没有看阿爹怀里的薜荔一眼,哪怕她正歪头盯着他,而血液从她的躯干里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