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岚德鲞
大家凑近佛子的手掌,见那一朵昙花轻轻旋转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纷纷藏着一座迷宫。
陡然一声清脆的凤鸣响起,一只小小的凰鸟从花间飞出,绕着昙花旋回飞舞,就是飞不出这手掌。
而小术方也转瞬出现在花蕊上,仰头眺望。
大家仔细观摩,术方脸上的神色纤毫毕现,那凰鸟辗转飞舞也灵动宛然。
太吾兮兮问道:“她们看得到咱吗?”
白子墨赞道:“都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子神通之大,正是纳须弥于芥子。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朵昙花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净土,一方手掌间就有万里方圆的宇宙。”
鹿正康颔首,表示赞许。
道士搓着脸,轻轻为自家祖师鼓劲,“加油!小祖宗,你可以的!逃出来!扬我玄门之威鸭!”
太吾兮兮在这边给小凰儿加油,“小凰凰,快点飞出来鸭!给你做好吃的哦!给你买好酒哦!”
她竖耳听见道士的絮语,顿时嫌弃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丢人。”
王平安瞪大眼睛,“这我们道士的事情,怎么就丢人了?这叫尊师重道!”
夫妻二人吵闹起来,鹿正康叹一口气,把道士也丢进昙花里。
太吾兮兮大笑起来,“果然佛子是向着我的!”
白子墨提醒道:“佛子只是想快些去下一个剑冢罢了,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小莫女捂嘴偷笑起来。
闻言顿时泄气的小妹乖乖道歉,站到鹿正康身边,一副臊眉耷眼的模样。
鹿正康周围站满一圈人,自己再往前迈出一步,众人直觉眼前世界颠倒变幻,转眼就来到了下一个剑冢门前。
解龙魄。
此地一片凄惨白骨原,阴风阵阵,骨屑吹刮四起,扬尘浮动如薄雾,叫人心生恻隐。
踏入剑冢,一片树林,高高的枝桠间有各种长蛇游移,不时冲出几个相枢爪牙,武功之高,已经可以称霸一地,太吾兮兮上前接敌,却仍旧不出杀招,只想着将他们制服了,好驱除魔障。
白子墨轻声道:“真是慈悲心肠。”他扭头,有些忧虑地问鹿正康,“佛子您可知恶道众邪行事张狂,已经开始残害百姓了吗?”
那恶道魁首断业邪佛,结合江湖上各门邪功,统合出一套《天佛宝典》,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道功法,下毒、血祭、易容、移魂等等邪术应有尽有。而此魔的功法绝非小道,而是以杀成圣,取天地翻覆之机而练就一颗冷酷魔心,为恶不止,堂皇大气,肆意嚣闹。
恶道众人皆得传此法,如今纷纷隐没入江湖各地,狩猎人类,搅动腥风血雨。
净土消息传递极快,一时间天下人人自危。
白子墨担心这一切是佛子为了维护自身的崇高性而使用的伎俩,他就当面询问鹿正康,毫不畏死。
鹿正康反问他,“我把饭菜都塞到你们嘴里了,连怎么咀嚼都要我教吗?”
剑客闻言一愣,随即若有所悟。
佛子行事,果然是有深意的。
鹿正康见状轻轻一叹,太宠着天下人了,那断业邪佛来得正是时候。
另一边,太吾兮兮险象环生,陡然一个疏忽,被众相生一剑刺中胸膛,勉力躲闪,伤口血淌不止,这是她厮杀这么许多次来,第一次受伤。
她倒是不慌,一面运功稳定伤势,一面极力催动鲤龙窜,辗转腾挪,身姿旋回,似要凌空飞去。
白子墨见相枢爪牙人多势众,也不再旁观,持剑接敌。
这一路艰难抵达剑冢深处。
一座骨墓。
无数蜿蜒长骨交错累积,方才形成这样险恶之所在。
解封。
墓门洞开。
一片漆黑阴影里,嘶哑的低语响起。
“师父一直教导我:‘欲成大道,舍生取义’!我连命都舍了,大道何在!?舍命难道及不上‘舍身’吗?!这是何故?你道这是何故?”
一个高瘦、褴褛,长发披散,胡须蔓生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手里拖曳着一柄长剑,剑尖触地,留下混乱的刮痕。
男人抬起头,死死盯着太吾兮兮,目露凶光,长剑化形为铁枪,抬手即刺!
太吾兮兮早就退开三丈远,那长枪不过一丈,可男子这一刺,竟有无可抵挡之危机感!
白子墨大叫小心,剑气狂涌,虚空中一声铿鸣响起,却是无形剑气与另一道乍然出现的枪花相撞。
鹿正康倒是一点不担心,白子墨如今的功夫也是江湖顶尖,不可能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
不过正要打起来,他们二人,哪怕再加一个王道士,也万万敌不过这个异人。
这异人的来头也是甚大,真是神话故事里的主人公。
相传太古之时,海外有一无启国,东边有一钟山,山神乃烛阴,人面蛇身,长千里,体赤红,睁眼为昼,闭目为夜,吹气为冬,呼气为夏,不饮不食。
钟山脚下住着一个怪人,名曰服常居合,天生六臂三首,三年就长到三千丈高,实乃盘古脏腑所化,能食金铁,喜好吃蛇,见到龙就以为是长蛇,于是陆陆续续吃了九天内外百条神龙。
烛阴见到服常居合,心知要来吃它,于是转身就逃,不料被怪人一口咬断尾巴,烛阴痛昏过去。服常居合兴高采烈得把烛阴往怀里拖曳,哪想这烛阴虽身长千里,却不止千里,服常居合拖了十年不曾找到烛阴的头首,于是饿死在钟山下。
后来无启国有一个叫卫起的神人自钟山过,服常居合陡然站起,言说自己腹中饥饿。卫起把身上食物都给了他,服常居合吃完大哭还是饥饿不堪,于是卫起就说:你若仍饿,便把我吃了罢。服常居合听罢真的将其塞入口中咽下,随即倒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