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漢唐歸來
“恕我不奉陪了。”在姬白接过钥匙之后,木隼便快步离开,不像是害怕,倒像是极度的厌恶与嫌弃。
姬白也没有在意,持着钥匙打开了铁栅栏,伴随着老旧锁头掉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声,铁门在一阵牙酸的“咔咔”声中推开了。
无知的低阶种,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渺小,何等的愚昧。
鄙夷与轻蔑直勾勾的盯着那扇被重新合上的铁门,木隼冷哼了一声,迈步走下楼道口,想了想似乎感觉有哪里不妥,又走了回去……
开门掀起的风带着浓郁得让人无法开口呼吸的灰尘,喉咙像是被尘屑封塞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密布纷飞的尘屑在脚底下积了薄薄一层,脏污程度令人发指,不经让人怀疑这个地方究竟能不能住人。
房间前身是杂物间,构造格局还保留着曾经的模样,三室一厅的结构,用作主室的客厅多添置了一张桌椅沙发,积满了灰尘,俨然是一副很久无人管制的房间。
没有开灯的房间内充斥着昏暗,窗帘也被人给拉上了,仿佛完全与世隔绝。
“滋滋……”铁门关严实的声音还未落下便被某种不明的躁动声盖下。
“咔嚓咔嚓……”类似老鼠在磨牙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起鸡皮疙瘩。
“嗯嗯嗯??!”黑暗中躁动的黑影微微一颤,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两只瞪的圆滚滚的眼球在黑暗中泛起一丝光泽。
黑暗中,姬白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姬白,陷入了僵硬的沉默。
“啊啊啊啊啊啊啊!!……”黑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惊吓似的,抱头发出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叫。
强如姬白的定力也被尖叫声震慑得微怔。
“恶鬼!全部都是恶鬼!这个世界已经被地狱的恶鬼占领啦啦!死,死死死啊啊啊!”那道显得枯瘦如柴的黑影双目通红,抄起一旁的板凳嘴里喊叫着疯狂的话语,像是要将门前的盔甲人撕碎一般。
“死死死啊啊啊啊!”黑影抡起板凳不停的朝着盔甲狂抡一汽。
距离接近,接着惨淡的光线,姬白看到了那张歇斯底里的脸,熟悉的面部线条与轮廓,这些年却饱受折磨似的,像是苍老了十余岁。
两眼的鱼尾纹厚重,眼中布满恐怖的血丝,像是这些年一天安稳觉也没有睡好。
听见门内意料之内的骚动,守候门口的木隼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两手踹兜,放心的离开了四楼。
“母亲,是我,我回来了。”姬白任由这个彻底疯掉的女人狂敲狂砸,他的话语没有得到回应,除了女人愈加激烈的反应与频率加大的敲击声外。
板凳被砸烂了,女人也好像是累了,惊恐的退后了好几步。
“母亲,是我,我是姬白。”姬白走上前去,透过盔缝中的视线对视着那道满是毫无理智的疯狂双目。
“恶鬼,都是恶鬼!!走开啊啊啊啊!”疯狂的女人又抡起了一旁的铁衣架,正要朝姬白扔过来,手腕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来。
手甲如同一只铁钳似的,劳劳抓住了她的手腕。
“您不认识我了么?我回来看你了。”
“恶鬼!!恶鬼抓住我了!!快放开啊啊!”女人不顾疼痛的挣扎着,然而在目睹了盔缝的视线之后,瞬间愣神,意外的安静了下来。
那双眸子中没有嫌恶与厌烦,只有怜悯。
第17章~疯言疯语
“我回来了,您不认识我了么。”透过盔缝的视线静静与那双布满红丝的双目对视。
沉默之间,充斥着歇斯底里疯狂的双目仿佛平静了少许。
“回,回来了,回来了……?!哦哦,哦哦这样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哦哦哦………”感觉脱离束缚,养母心有余悸似的跳开,像是在驱避洪水猛兽般躲在沙发后边,心生畏惧的偷瞄着姬白。
威胁性降低大抵是好的。
“这么多年,您就住在这种地方么?”姬白环顾昏黑的四周,微微蹙眉,琢磨着一直处于黑暗中对视力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打算将窗帘拉开。
然而女人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急忙跳出来阻拦他的去路。
“不能!不能!怪物,恶鬼会发现我的!不能不能不行不行……”
“好的我知道了,不会拉开窗帘的,母亲你赶紧起来吧。”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拉开窗帘,不能不能不能……”养母两目呆滞,抱住姬白的腿嘴角念念有词,就是说什么也不肯将手撒开。
“好好好,不拉窗帘不拉窗帘,赶紧起来吧,地上凉。”姬白放弃了这个会刺激到养母的行为,他拍着养母骨瘦如柴的背脊,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逐渐抚平了她躁动的情绪。
再三得到姬白的肯定之后,养母将信将疑,试着放开姬白,在确认姬白确实对窗边的窗帘不感兴趣之后,仿佛才松了口气。
害怕见到光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分支现象,成因大概是受到了关于这方面的刺激。
姬白不是心理学疾病医生,无根据的分析病情叫做瞎猜,人类联邦心理学识方面比自己有经验的老医生多了去了,他们都对养母的病情都无能为力,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他随意的拍了拍落满灰尘的沙发,打算坐下来试着跟养母交流几句,谈谈近况与曾经。
“母亲,这些年你过得不是很好呢……还记得小月么,她是你的女儿,她的婚礼近期就要举行了,我很抱歉你现在的样子无法到场送出祝福……”
“月?月牙?月牙糖?好,好好好,月牙糖好吃好吃!”养母面容从呆滞到想通了似的兴奋,面色赤红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姬月,她是您的亲生骨肉,您可以把我给忘了,难道连她都回忆不起来了么?”姬白突然感觉自己很傻,抱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试图与一个精神病患正常交流,难道自己的精神方面也出现问题了?
“啊啊??哦哦,哦哦哦……你叫做姬月,姬月,哦哦哦,哦哦哦……”养母先是微怔,随即颔首点头,两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姬白。
姬白被养母的反应给弄的哭笑不得。
看这情况,她大概将关于家人们的回忆遗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也对,都已经精神失常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曾经的点点滴滴。
“哦哦哦哦!?我,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啊!”养母突如其来一蹦三尺高的反应吓得猝不及防的姬白一怔。
“您想起来了?您想起来了什么?”姬白心中一动,站起身来。
“我想起来了!客人,客人!”养母激动的将目光转向姬白。
“客人远道而来哪有不招待的道理??诶哈哈哈哈哈!我这就去上茶,请稍等片刻。”养母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迈着疯疯癫癫的张狂步伐一跃进了内间,将被泼了一盆冷水重新陷入冷静的姬白留在原处。
带门的动静夹带着风,随意扔在小木桌上的几张白纸被吹得七零八落,零零散散的掉落在地上。
姬白自然是被引起了注意力,看着隔间被紧紧关上的大门,他迟疑了片刻后,站起身来将散落地面的纸张捡起,瞬间便被上边看似无意义的涂鸦勾起了注意。
只是几张由单调简陋线条勾勒成的画作,却让姬白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粗略线条勾勒出的一个个火柴人绘制成的场面却意外的传神,仅仅是简单的几笔勾画就将一副场面描绘的栩栩如生。
似是在一间大礼堂内,长有恶魔犄角的红色小人们将一个黑色小人团团围住,像是在对他进行指责。
黑色小人身旁,一位红色小人屈身不起,仿佛受到了重创般,脑袋上长有的犄角证明它跟一旁围堵的红色小人是一伙的。
红色小人们长着犄角,他们环臂挺立,伸手指向黑色小人,粗略勾勒的画作却将其中蕴含的意思完美表达。
一种恶鬼之中,黑色小人孤立无援无助弱小,与一众不依不饶的恶魔形成的对比很是鲜明。
另一位显得矮小的黑色小人在一旁静静观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墨汁误染,还是故意为止,它的颜色有些偏红,就像是正被颜色逐步染红。
被围堵在中间的黑色小人似乎无法辩解,一根深红色的刺卡入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保持沉默……
姬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欣赏着这副别有用意的画作。
形似小学生涂鸦的画风却能将其中的含义表达得淋漓尽致,真是神奇。
还是说正是因为自己对这段回忆感触颇深,才会有这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么?
相对于第一幅画作,第二幅所描绘的东西很少,给人一种一目了然的感觉。
白纸上画有十三个小人,颜色不同,有四个是红色的,长有犄角的恶魔,其余的是黑色的。
姬白这才注意到画卷友边角写有的数字“1”。
而之后的三张画卷边角依次写有“2”“3”与“4”的字样。
居然还分顺序的么?这让姬白感到有些意外。
第二幅的内容跟第一幅差不多一样让人简洁明了。
依旧是十三个小人,红色小人的数量没有变,黑色小人的数量也没有变,唯一的变化便是黑色小人与红色小人一样,脑袋上多出了恶魔的犄角,身后长出了恶魔的尾巴。
如果不是这一幅画边角标有的数字是二,姬白说不定会将这幅画跟第一幅弄混。
第三幅画所用的笔墨明显要比前两幅画多了不少,所表达出的东西也很混杂。
一个小不点黑色小人不知所措的站在中央,一面是潜伏暗处的红色恶魔,一面是可怕的黑色恶魔。
黑色恶魔在身后那道巨大金色身影的指示下肆意妄为,潜伏于暗处的红色恶魔似乎正等待着什么机会。
最为无助的莫过于被夹在中央进退两难的黑色小人,它茫然无措弱小无助,不知如何是好。
两边都是择人而噬的恶鬼,它已是进退两难,同时,她身上的红色正在加深。
值得一提的是,整张画的边角晾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盔甲黑人,然而距离黑色小人太远,双方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最后一幅画作,一处祭坛之上,黑色小人孤零零的站在上边,她似乎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全身几乎被红色染遍,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长有犄角的红色小人。
与前几幅画不同,红色小人有了十分抽象的面目表情,它在邪笑着,像是在逼迫祭坛上的黑色小人做什么一样。
不仅是它,周围的红色小人都是一副得逞的邪笑,外围还站着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小人。
姬白仿佛能看到这近在咫尺栩栩如生的画面。
黑色小人在进退两难之下选择了妥协,一步又一步走上了祭坛,双目无神的它放弃了最后的顽抗。
身上仅存下的一点黑被焚烧殆尽,它将变成那群红色恶鬼的模样,在穿着奇异的祭祀嘈杂的念叨声中,逐渐迷失自我。
而远在天边的同类黑色盔甲小人早已躺在了地上。
月光照落,映射的黑色小人身影,地上出现了一道高大的红影……
“茶来了茶来了!!”身后突兀的尖叫声切断了姬白的思绪。
只见之前声称前去端茶并带上房门的养母迈着一颠一倒的步伐,癫狂似的走来,眼珠子像是蚊香似的转悠个不停。
瓷杯中的水在颠婆中洒了大半。
“茶水来啦来啦……啊啊啊啊!?……不识好歹不识好歹不识好歹的东西!”养母看到了客厅的景象,顾不得手中的茶水,双手紧抱脑袋,圆鼓鼓睁着的两目像是要爆裂出来了似的。
姬白自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怔了一下,待的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癫狂发疯的身影已经冲到他的跟前,将他手中的画作一把夺过,狂乱的撕扯。
“不知好歹不知好歹不知好歹……怎么能乱翻人家的东西!死小孩,可恨的死小孩子!”养母一边发狂一边咒骂着。
看着与从前温柔和蔼的模样大相径庭的疯癫,姬白心中不由得升起悲凉心疼与物是人非的感触。
“不识好歹可恶可恶……!”看着气势汹汹将手中画作撕成碎屑的养母,姬白保持了沉默。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犯事之后,被母亲温柔斥责的回忆。
该说这种被母亲骂的感觉,久违了么?
“怎么,怎么能翻箱倒柜的,在别人的家里,一点礼貌都没有!!”母亲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斥责。
“……母亲,茶水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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