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绅士
程子介当然不怕受到普通丧尸的攻击，但他要确认这些丧尸会不会攻击近在咫尺的人类。他放慢动作，将它脖子上缠得太紧的布条放松一些，然后和它贴近半步，伸手到它脖子后，把布条打了一个死结。
在这个过程中，这家伙始终死死地盯着程子介，微微张着嘴巴，面部那些乌黑的肌肉也一直在抽搐着。
但无论如何，它没有攻击程子介。
程子介打好结，又在它面前整整站了一分钟，确定了这家伙不会攻击自己，才后退一步，然后走到下一头丧尸面前。
这一头丧尸生前是一位妙龄少女，乱糟糟的长发上仍然松松垮垮地挂着一只漂亮的发夹，而多处破裂的嘴唇上依然残留着口红的痕迹。它的反应就比第一头温和不少，除了程子介伸手到它脖子边时低声咆哮了几下，其他的时间都很平静，看着程子介的目光也没有那么多饥渴，反而隐约有些好奇。
当然，它也没有攻击程子介。
很快，程子介尝试着为整整十头丧尸系好了红布条，始终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看来曙光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它的确能控制好自己的小伙伴们。回头看着曙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黑而圆的小窗般的眼睛，程子介微笑道：“曙光，它们真的不攻击我。”
“是的，是的，我说过的，它们是伙伴，你们也是伙伴。不攻击。一起打敌人。”曙光非常开心，程子介也被感染，哈哈大笑起来，走向一边的人类队伍。
但是，他仍然知道有风险。这儿毕竟有数千头丧尸，基数实在不小。万一有那么一两头丧尸控制不住自己，即使只有一两头，那么，也意味着一两名士兵至少会终身残疾。而且，在这么近的距离，丧尸攻击的目标，必然是颈部。
那意味着被攻击的士兵万劫不复。而自己，肯定是反应不过来的。
程子介的目光扫过戴啸天和华中尉的脸，默默地看着那些表情各异的士兵们。会有谁在行动开始以前，就因为要帮助丧尸戴上敌我识别标记而回不去了吗？
到底值不值得冒这样的风险？
值不值得让自己的同类冒着这样的风险，去降低丧尸被误伤的风险？
当然，前一种风险很小，经过自己的试验，也有曙光的保证，被攻击的可能性实际上微乎其微。但风险再低，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相反，后一种风险却无可避免。即使佩戴上了敌我识别标记，在前线肉搏的丧尸被身后的枪弹误伤的可能性也几乎是百分之百会出现的，更何况没有标记的情况下。
程子介茫然而困惑，这又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沉默良久，戴啸天终于上前一步：“长官，从我们出发开始，风险就无可避免。比如直升机失事这样的情况，以前就每年都会出现。”
华中尉也跟上一步：“是的，长官。我想，我们应该把它们真正当成战友。”说到这儿，转眼看着高大的曙光：“更何况，曙光本来就是我们的战友。”
程子介看着他们，终于艰难地叹息一声：“好，大家帮它们戴好敌我识别标记吧。尽量动作快，不要在同一头丧尸面前待太久。”
“是，长官。”两位指挥官一起敬礼，然后各自带着部下列队穿入了丧尸的队列。
丧尸群有些微微的骚动，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但是，仍然没有丧尸攻击就在自己面前，一低头就可以咬住的人类士兵。程子介紧张地看着他们和它们，握着斧柄的手心中很快就满是冷汗。
第一批丧尸脖子上系好了红布条，在微风中飘扬起来。人类士兵的队列继续移动，越来越多的丧尸脖子上开始飘扬起醒目的鲜红。程子介看着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虚幻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普通人和普通丧尸在自己的居中交流下，开始了合作？
第五百九十七章 攻击
小概率的风险并没有真正发生。整个帮助丧尸们佩戴敌我识别标记的过程非常平静，没有出现任何波澜。等到戴啸天和华中尉各自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丧尸的队列，回到程子介身边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
程子介也是如此。看着所有的丧尸脖子上都飘扬起了红布条，他的视线短暂地模糊了片刻，赶紧抹了把脸，招呼大家道：“好了，按计划，现在去建立撤离点。”
撤离点就选在公路对面一座低矮的土岗上，这儿地势略高，俯视着核电站，可以控制联合部队进攻和撤离的路线，承担着暂时的前进基地的功能。大家把弹药和给养拉了过来，架起了重机枪和火箭筒。根据行动计划，这些重武器是不会用在攻击行动中的，只会用于掩护撤退。另外，戴啸天还用带来的通讯器材组建了一个简单的通讯中心，以便协同指挥。
曙光带着小伙伴们留在核电站围墙外耐心地等待着。终于，在程子介戴好头戴式通话器，开始试通话时，四架直升机再度出现在天际。
这一趟乘机前来的凌云部队向程子介报到之后，接管了撤离点的防务。他们将是这次行动的预备队，负责掩护攻击梯队的退路，保护撤离点和通讯中心， 在必要的时候派出部队进入核电站增援攻击梯队。包括他们在内，在场的队伍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这些交接工作迅速而高效。准备工作完成之后，程子介目送着回海军基地补充燃油的直升机编队翩然而去，走到正在卫星电话边联络基地的戴啸天身边问道：“攻击机还要多久到？”
戴啸天握着话筒，抬起头来无奈地回答道：“对不起，长官，有突发情况出现。今天天亮的时候，云庆的队伍在陆军基地遭遇了丧尸群的猛烈攻击，基地外围的雷区已经彻底被排除了。一度有丧尸冲进了基地，他们向林司令请求空中支援，林司令把为我们准备的攻击机派出去支援他们了。”
“这么说，暂时不会有空中支援了？”程子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似乎是因为不必展开攻击而感到莫名的庆幸。
他对这次行动，始终是感到紧张的。
戴啸天摇头道：“要稍等片刻。基地回复说，那边的丧尸在空中打击下攻势已经减弱了很多，空中侦察也显示现在没有后续的丧尸从海源出发。最多再出动一个波次，就可以帮助云庆的队伍守住基地。那时就可以派出攻击机来支援我们。”
一边的陆军军官们也都听到了戴啸天的报告，神情都有些复杂。戴啸天的神情也很尴尬，但汇报情况时还是干净利落，没有丝毫保留。程子介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但无论如何，他知道现在不能让海军和陆军的队伍之间出现疏离甚至不信任，沉声道：“好，我们就安心等等吧，让大家稍息。不管怎么说，云庆的队伍都是我们的同类，就算我们之间发生过再多的冲突，也是我们同类之间的问题。这些问题以后再想办法解决，现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丧尸攻击而不管。不管什么人和丧尸打起来的时候，我们还是要无条件帮助他们。等那边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再开始行动。”
海陆军的军官们神情都平静了一些，各自指挥自己的部下就地休息。程子介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当他走向曙光去通知行动暂缓的时候，看着它的小伙伴们，内心深处却又产生了难以压抑的怀疑：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人类和丧尸发生冲突，自己就应该无条件支持同类？不管对错，也不管正邪？
如果刘中校的部队和曙光的丧尸队伍打了起来，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如果是更邪恶的匪徒，类似朱老五和大方丈这样的人类，和哈雷这样的丧尸发生了冲突，自己又该如何？
自己的同类，就一定比丧尸强吗？就一定比丧尸更重要？
程子介有些茫然。但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有精力去思考这些的。这样的思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他就走到了曙光面前，告诉了它还要继续等等。
曙光显得有些焦虑，但仍然带着小伙伴们安静地开始了休息。程子介回到撤离点的阵地边缘，点着了一支香烟，俯视着前方一片死寂的核电站，突然有些莫名地期待着行动永远不必开始。
他不是缺乏信心。他相信自己这次有能力拿下核电站。毕竟，这次的敌人虽然强大，但是自己率领的队伍也是空前的。陆海军的精锐部队，曙光的丧尸同伴，还有空中打击力量，和以前他率领的任何队伍都不可同日而语。
但他的心情却有些奇妙地纠结。时而期待着马上开始任务，可以尽快结束行动。时而却又期待着行动发生意外，就此中止。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些混乱的想法，
时间在纠结地心情中缓缓流逝，终于，天际传来战机的隆隆声。两架满载弹药的海军攻击机在低空疾飞而来，座舱上的玻璃反射着阳光。在这一刻，程子介马上抛去所有的杂念，一下子跳了起来，对着部下们朗声喊道：“准备行动。”
海军陆战队和惊雷部队的士兵们早已经做好了出击准备，马上保持着队列离开撤离点，跟着程子介跑过空荡荡的公路，来到曙光的丧尸队伍身后。曙光还在有些迷惑地看着开始降低高度，在核电站上空盘旋的战机，程子介已经来到它身边，无声地呼喊道：“准备攻击。”
曙光低声吼叫起来，丧尸们纷纷涌到围墙外。接着，曙光就伸手搭在围墙的墙头，转头看着程子介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程子介打开通话器，最后一次确认了包括战机飞行员在内的所有单位都准备完毕，通讯畅通，然后挥手道：“开始行动。”
曙光咆哮起来，用力将围墙推倒了一段缺口，然后将缺口扩大到自己的小伙伴们可以保持阵型进入核电站的宽度，才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围墙。
丧尸们潮水一般跟在它身后，涌进了围墙的缺口，脖子上那些红布条在阳光下非常醒目。等丧尸全部进入核电站之后，程子介一挥手，带着人类士兵们按照各自的编队，保持着阵型，跟在它们身后也冲进了核电站。
刚刚进入核电站，耳机中就传来攻击机驾驶员的呼叫：“报告长官，晨曦小队发现大量目标在前方建筑物间出现，请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