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水月
曾冉提起红泥小壶，压低壶嘴，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变形，随后雾气氤氲而起，解酒茶朝令事和燕策的方向一推。
“齐国规矩，有事喝完待客茶再聊，请。”
显然的，这杯茶若是不喝，以后可能再也进不了曾府，就算进了，也可能被人随便打发走。
燕策开玩笑似的对令事说道：“你是不是挺渴的？”
“……”
女人冷漠的眸子折射出鄙夷的色彩，修长的睫毛气得轻轻眨动，仿佛盛冬的晨风。
正当她恼火之余，准备先试毒的时候，燕策打掉她伸出的手，揽过茶杯。
“开玩笑的话，你还较真就太没意思了。”
燕策脸颊染上苦恼的情绪，将茶一饮而尽。
正当令事小姐准备拿她眼前的那杯时，燕策夺过另一杯茶也喝了个干净，擦了擦嘴巴。
“有点儿渴，别介意。”
“……”
烛火摇曳在少年的背影之间，令事明显没有预料燕策的举动，手停在半空不到一秒，随即收回。
那张清冷如故的精致容颜似乎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其他色彩，好像是烛光不经意的闪过。
文雅而知性的曾冉放下小壶，眼眸闪烁过几分赞赏，笑道：“水中没有其他东西，殿下是我要效忠的主君，若此刻因不信任而离心离德，太亏了。”
“这里是曾府，是我家。您想想看，我在我家还要小心翼翼的，没有必要，对吗？”
下一秒钟，无奈的口气一转为果决，她继续道：“而且殿下就若想强夺钟哥，我也不可能给。商人尚讲诚信，殿下的诚信现在摆在哪呢？齐国已经奉上，乃至于齐王远赴燕都受降，这在列国史中又有几回？所以，殿下您是不是该遵守约定了？”
说罢，曾冉不慌不忙拿出一卷契约，上面有燕策的手印和亲笔签字。
燕策坐下来，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契约当然成立，我这人最讲信用。”
第一句就是假话。
令事小姐白了燕策一眼，跪坐在少年身边，没有出声反驳。
“契约上注明要齐国兵不血刃便归秦，可齐国现在是秦的吗？世家盘踞，豪杰隔立，秦国无论派谁过来都是被架空的，你管这叫将齐土归秦吗。”
“殿下开始狡辩了呢……不愧被世人戏称狡狐。”曾冉看向令事小姐，笑道：“敢问公子策是否师从鬼谷一脉，这么死钻空子，无耻之模样颇有当年秦相张仪的风采。”
“策殿下师从法家大贤韩非子，与鬼谷先生并无联系。”
“原来如此。”曾冉恍然大悟，点点头：“那就难怪了，非先生自入秦以来，其野心毕现。”
非先生，你好惨啊。
燕策都忍不住为韩老师鸣个不平，非先生现在整天就宅在小黑屋里写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要被人这么评论，心疼我家先生一秒钟。
第四百三十五章 管管燕策，救救孩子（三更）
非先生入秦以来，因为心偏向韩国，被皇帝陛下给派去当公子扶苏的老师，后来又是燕策的老师。
自燕策入秦以来，兢兢业业一年多，身上数不尽的锅，各种阴谋论，黑暗论要不是以公子策为主角，就是以韩非为主角，诸如奇谋定天下，曲线救国的套路在民间食肆之间很是流行，大家都喜欢家国天下，爱恨情仇的调调。
而人气居高不下的公子策自然是首选，入秦前默默无闻，入秦后大放异彩，有心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的诧异，都是韩非先生给燕大魔王启蒙了呀！
韩国之耻，列国幕后毁灭者，传奇太子傅……各种羞耻度爆棚的称号一股脑按在非先生身上，非先生是谁，列国之中唯一还有可能成就抵达圣人之列的天才。
天才做出常人看不懂的操作是正常现象，都坐下，勿溜之。
黑化非的人设逐渐在民间普及开来，和燕大魔王狡狐的称号捆绑宣传，今年卖小道消息的震惊党笑得合不拢嘴儿，凡是关于黑化师生的绯闻卖得特别好。
齐与秦一东一西，正经消息传得本就缓慢，再加以小道横行，于是齐国人对韩非的人设基本定格在了“一代大贤被韩王压迫，被秦王压迫，被同窗压迫，然后就喜闻乐见的黑化”。
曾冉没有过多纠结韩非的成分问题，笑眯眯道：“策殿下，想要钻空子是不行的。想要从秦国挑一位高官完全掌管齐土，这就太过分了。齐国曾建立过稷下学宫，围绕学宫诞生大批士大夫，贵族。”
她顿了顿，双手托腮：“按照您的意思是夺了他们的权，齐王都没能做到的事，您现在就幻想着，似乎不现实呢。”
“有齐王的国玺，不行吗？”燕策问道。
“齐王的国玺就是块石头，如果殿下想要国玺，改日亲自送上两块，如何呢？”曾冉搓了搓茶杯边缘，眼神像是一只狸子看待后辈般慈祥中透出狡诈。
“齐王一退位，这石头能对我们起到什么约束力。殿下不要太幼稚了，这种话在我这说说就可以了。如果漏在外面，那群人活吃了您都有可能哦。”
虽然是戏谑的说法，贵族们不会那么过激，可背地使阴招不好防，曾冉也是在劝，劝燕策放弃王权至上的理论，秦国的王再大也难以镇住齐国的小鬼。
“曾家主，看来您是不准备履行契约了，对吗？”燕策问道。
“不，家族视诚信为性命，可我已经做到了该做的，所以我只想拿到报酬，又或者是殿下不给，我自己拿。”
曾冉饮了一口，言辞间全然不给燕策找到失言的把柄。
“放弃吧，找个随和的官，对世家好，对秦国好，对殿下好。”
“我明白了国玺不能让他们听话，但这个能不能让他们听话。”燕策掏出自王叔燕宣缴获的燕国兵符砸在案几上。
“……”
沉默半晌，曾冉咬了咬唇，盯着兵符好一阵，兵符是真的。
她抬眸道：“能是能，可你认真的吗？秦王会允许这么放肆么。”
见燕策铁头娃的样子，她突然想对韩非一顿欧拉拳法，多年前她游历兰陵学馆拜访荀夫子时见过韩非，一个挺沉默寡言的女子，怎么教出来时而狡狐，时而铁头的燕策，说是让你教学，也没说要教个商鞅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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