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水月
秋风卷过，鲜红却腐朽的枫叶被树枝舍弃飘进水洼，看似凋零，实则又是预示着来年的新生。
这个时代，总有人是不一样的。
历史不是重复的，但过去的总是有借鉴意义，譬如说逆转秦国强弱的商君……
扶苏公子十年的软弱无为无疑要受到反对派攻讦，今日有设宴昭示其态度，本身就站在绝大多数人的对立面，谁会预测到十年，百年，千年之后的制度，毕竟短视者往往要比智者多得多。
可以预料到的只有眼前的，接下来的，无数贵族的斥责，嘲讽，以及背后的咒骂都要一股脑地压在年轻的女孩身上，或许有可能直接压垮。
人言可畏，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而现在，值得攻讦的目标又多了一个。
聚焦在少年身上的是差异与狐疑糅在一起的不信任感，混合其他贵族少年的敌视，宛若凝成实质压到挡在扶苏殿下前的燕策身上。
“你不是合格的王族。”丞相王晖摩挲着茶杯边角，“至少我不认为你是，不知道取舍，不明白进退，只凭着一时意气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不智。一同来扛，是为了护住储君的尊严，还是为了良心上的安稳？”
“无实际价值的举动，值得吗？”
“为什么，所有的事你们都要用值不值得，来考量？”
燕策不解地问道：“是不是世间所有的事在你的眼中都是利益的组成，燕国的王叔燕宣是这样，秦国的贵族是这样，丞相你似乎也是这样。”
“因为习惯了……”
王晖看了一眼杯中残留的几片茶叶，摇了摇头。
茶是好茶，天生地养，山泉水温之。
只是现在喝光了。
“如果真要用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的话，我是秦人，是秦国的贵族。”
平静的声音仿佛拥有这不容他人置喙的力量，仿佛一个人可以能代表秦国政治的半壁江山。
或许自愿，或许是非自愿，他就是守旧党的领路人。
领导的是有躺久了而不愿再起来的人，有真心为秦的士卿，也有单纯因为无关紧要的事而选择站在这边的墙头草。
他对扶苏的恶感只是在于政见不一，储君殿下存在于往昔零碎软弱只是在这份恶感中占据极小的一部分。
但政见不一这个理由也足够了。
“所以她选择昭示的态度的那一刻，贵族选择过来欺负人了？”
“储君就不能有儿戏，她做的决定，就该有这份担当。”
“那么，燕国公子策，敬告秦庭诸君——”
燕策轻轻放开几乎要把嘴唇咬破的女孩，起身，认真说道。
“扶苏殿下的尊严要比在座所有贵族加起来——
还要高贵得多。”
声音不大，也没有神奇的震撼力，甚至语气都与丞相相似，淡得如茶水般。
九卿之中的五位高官眯起双眸，冰冷的视线一遍遍打量着强为扶苏殿下出头的少年，三公之一的丞相王晖淡漠不语，只是注视着有些年轻，有些冲动的燕策。
紧张的空气笼罩在宴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连席卷而来的长风都被阻隔在宴厅外，整个宴会的氛围凝固得几乎让人窒息。
“今日，你打算要把所有贵族得罪干净吗？”
王晖低头看着只余下茶叶的杯。
“是。”
“秦国上层的一半，今日都在这。”
“哦。”
“……”
“……”
明明只需要她忍耐过去就可以的……偏偏要选择把恨引导自己的身上。
扶苏怔怔地攥紧他的袖角，几乎要揉碎，良久才放开，手心是沁出的汗水，把少年的袖子染湿。
眼角隐约水光，随即，眸子闭得更紧。
为了守护她的尊严么。
尊严？尊严……
渐渐地。
女孩犹如蜕变般。
以温柔为主导的气质这一刻更为凌厉，如刀刃般锋利。
现在，更像一个合格的储君居于首位。
迎击在座宴会前侧五十一位秦庭高官，宴会后侧一百一十三位各自代表其世家的世袭公子小姐。
能扛得住。
她，和他能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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