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水月
舍弃所有，仅以“国殇”为名的刺客姬。
她们从黑暗中涌出，齐齐半跪在地面。
向她们的顶头上司。
“欢迎回家，少云令。”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庭反抗
燕策抬起手，认真道：“你们好，还有好久不见。”
每一位刺客姬，燕策都不认识，但每一个刺客姬都认识他。
所有的“国殇”扬起头露出确实如此的目光，那位傀儡般的刺客会主动与人打招呼了。
“少……少云令大人……我们知晓了您的情况，所以你不需要装作认识我们。您既然脱离了‘国殇’，我们真诚为您祝福，只是对没能亲自拯救您而抱有遗憾。”
刺客姬们俯下头，眼神却变得微微复杂起来。
当年的小傀儡眼神时刻传达“请救救我”的信号，立于顶端的首席刺客却拥有人的良知，这份良知在无休止的罪恶中一点一点泯灭，却无人能选择救赎，在黑暗中沉沦却向往光明。
行走于黑暗的傀儡，扯断了控偶师的丝线。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燕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转头看着眼前表情僵硬的黑发女孩，往她脑袋上拍了拍，笑道：“还有后手吗？”
“小锅锅，我错了，求原谅。”
虞丢下双剑，恬不知耻地抱住燕策大腿，脸蛋来回地蹭着，眸间泪光闪闪。
余音落下，一滴滴泪珠砸在地面，沁入了泥土。
在燕策为女孩节操感伤的这一瞬间，虞褪去墨红长衣后的紧身衣袖口划破，血红的色彩与漆黑布料融为一体，隐藏在紧身袖筒里是薄若蝉翼的短剑。
说是短剑并不合适，应当成为一节剑刃，为了便于隐藏而放弃了铸造剑柄，右手攥住剑刃，剑尖抵在少年下颚。
“还是我赢了。”
她扬起小脸，血滴坠落空中，在脸蛋上划过一道血痕。
“燕国是无权捕获他国使节，但是流浪的死士却可以。不过好意外，为国而生的‘国殇’居然失控了，但只要把你交给义父处理，我就能离开令我作呕的国了。”
虞深吸一口气，看了一圈忠诚度为0的“国殇”刺客，见她们整齐划一的掏出短匕，摆出袭杀的标准起手式。
漫长的沉默。
她问道：“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何要违抗命令，义父把‘国殇’的使用权交给我了吧，为什么传承‘国殇’的你们要背叛？”
代云令小姐淡淡道：“燕宣大人，不，现在该称呼王上，他不会放过任何有利用价值的物品。虞大人，您应当也知道他从未想过要放你离开燕国，您义兄战死沙场，您的义母作为赔礼赠与他国，您的义姐为联姻远嫁蛮夷。您是知道的，他能狠得下心。”
代云令小姐缓慢地靠近要仿佛流下血泪的女孩。
“少云令作为刺客为国效忠三年了，作为一名暗杀统帅王族的刺客，时间足够长了。”
作为刺客的生涯历来是相当短暂的，刺客姬们工作时长确实要比燕策多上数倍，但效率却低到可怜，一次得手，甚至要埋伏一到两年的时间，至于三年前的傀儡完全就是个疯子，哪怕要牙齿也弄死任务目标。
“我们这群‘国殇’也累了，该到退役的年龄了。青春全都挥洒在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莫名其妙的荣誉上。面对生养我等的土地，我们不应有悔恨。”
刺客姬们的犹似身陷囫囵，看不清前方归路。
“太子丹的遗命，我们不敢忘。但我们忠于是国，还是王族？我们是潜行于黑暗的阴影，是死在他国也没人会奇怪的无名小卒，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所学到的也是别人安排的。”
代云令小姐露出苦笑，半跪在虞的身前，拭去女孩的血泪。
她是戏剧中可有可无的配角，一笔带过的那种，生死没人期待的小角色，类似于万千大军中的一个小龙套，
“就像是傩戏中专门用于娱人的戏子，由生而死皆是神明的安排，无力挣扎。我想有一个家庭，有弟弟妹妹，有哥哥姐姐，想有一个威严的父亲，父亲喜欢在丰收的庄稼地里晒太阳，想有一个温柔的母亲，母亲会用朴实的语言解释道理。像我们这样在傩戏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戏子……也可以向我们头顶的神明询问——”
“背负黑暗的我们是可以拥有救赎的吧。”
“约定好的所有人幸福也是存在的吧！！！”
燕策的脸上自始而终都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生逢乱世的人空想出的乌托邦，即是最后的寄托。
聆听着跟随他从咸阳赶到燕国的特别“国殇”，一路上做梦都不想跟燕策赴死局的刺客姬内心独白。
没有悠久岁月的磨砺诞生的哲人智慧，脑子只有砍和如何砍死的简单刺客，她用了好一会儿才把脑袋里想的，嘴巴里含着的，变成人能听懂的话吐出来。
只是无意义的小角色……
小角色也该拥有她们自己的物语。
“没有战乱的世界是存在的。”
燕策以最为郑重的口气答道。
“在视野可及的世界里，我见过……”
虞微微一怔，怀疑地审视着犹似信口开河的少年，道：“我没见过。”
“我看到了林胡月氏劫掠边境，烧杀抢夺，我自出生那年起至今十三岁，目睹蛮夷每逢盛夏前来肆虐便见了十三次。有骨气的，参军埋骨在沙场，没骨气的，龟缩一隅担忧被掠过去当奴隶。”
“我讨厌需要不断用牺牲来苟延残喘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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