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水月
“令事大人不时就会勾起嘴角露出那种特别明媚的笑容啊。”
“还不止呀，这一整天和善地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就连说到最厌恶的燕策殿下时都没有露出半分不耐。”
商姬紧绷了一瞬，稍稍挣脱同性们亲切的怀抱，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汇集在她的身上，微笑道：“没事的，都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商姬的音量没有刻意增加，只是用寻常的随和口吻，但这份平淡如水的话语让小闺蜜们提起的心放回了原位。
不愧是能靠近那个恐怖存在的商姬大人，荣辱不惊的养气功夫果真厉害。
“劳烦商姬大人……”
“商姬……”
“恩，你们先回去吧，我收拾完再走。”
商姬温和地朝侍女们挥了挥手，将她们剩下的工作接过来，并要求小姐妹们记得给她留一份晚饭后便所有人赶出了暖阁。
商姬长舒一口气，完全湿透的后背毫不在意地靠在墙壁上，冰凉的触感一瞬间令她克制住那股强烈的欲望。
“呼，那位大人居然会笑，差点就吓尿了，幸好没当场流出来。”她抚了抚胸脯，庆幸说道。
她望向铜镜汗如雨滴的自己，简单修整了下糟糕的状态，随即转过正厅摆放的屏风与案几，轻手轻脚迈过精心铺设的奢华地毯，抬手扣响暖阁最里面那座紧闭的门扉。
商姬伫立片刻，却始终不曾见脚步声，便知道对方的心境可能还处于压抑阶段，少女犹豫良久，最终轻唤道：“公子策殿下，您从下午归来至黄昏再未出过暖阁，秦王她……”
某种情况来讲，她敬佩这个少年。
无法无天地挑战这个时代的规则，敢于用热血去灌溉心中所想，而不是如她这般，看清了命运，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早就没了青春的冲动。
一眼可洞穿五十年后的自己，这是聪明人，偶尔也怀念那有冲劲的年少时代，像个愚蠢的傻瓜。
“唉……”
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是没有权利劝解这位殿下的，而且王庭已经开始筹备成人礼的流程安排，以及那份婚约。
她通过蛛丝马迹联想出的公子策殿下与秦王的愁肠百结恋情故事早已长达十万字。
正所谓爱愈深，痛愈切。
公子策殿下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她是完全能理解的，正如她当年无法接受她是穷四代，而她的子嗣未来就是充满活力的穷五代，祖祖辈辈都是穷逼的事实一般。
但是——
人终究会长大，有朝一日都会认清现实，年少的一腔热血终会随云烟燃尽，跟随着父辈们的身影奔向无人可知的远方。
她握紧拳头，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日夜交替，看这天宇间浮云聚了又散，看着落叶凋零，埋葬亦伴随着新生，君可知谈笑间，又是过了几度春秋？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商姬不由得心生感慨，她知道有时是需要向残酷的现实低头的，所以她愈发能理解公子策此时此刻抑郁不甘，甚至自我毁灭的暴躁情绪。
现在，那位少年，仍是不肯开门，也不肯见人。
必然是躲在被子里如孤狼般舔舐着身上痛到骨髓里的伤口，亦或是在无声地哭泣着。
她理解。
她明白。
公子策，生而为人，谁都不易。
您不要再这般自我折磨了，这——
终究是没有意义的。
商姬默默等待着那个少年的回应，哪怕是暴怒的训斥也好，起码……起码发泄出来，就不痛了。
然而，公子策没有出声。
商姬仿佛见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暴雨倾覆的秋夜躲在被子里哭泣的自己。
本应是八面玲珑的少女最终不忍见到相同的历史重演，毅然打开了门。
“公子策殿下，我想——”
空空荡荡的里间空无一人，唯有临近秦王宫的那扇窗户轻掩，夏风拂过，两扇窗户小幅度摆动着，应当是——
忍不住寂寞，直接跳窗找秦王去了吗？！
商姬瞪大双眸，捧着小脸作呐喊状，满脸“卧槽！！！”的表情。
强忍住内心的惊愕，走到展开书简的案几上，颤抖地端起书简，是公子策特色的狗爬字。
“敬启者：
我去秦王宫了，晚饭放桌上，半夜回来吃。
燕策留（笑）。”
第八十六章 先生的挽歌
暮色四合，只余下最后一抹闪烁着蔷薇色的余晖落入山峦的另一端。
王庭暖阁中爆发出极为失态的绝望哀嚎令所有路过的侍女与侍卫都不禁侧目多看两眼。
而王庭的正北，咸阳城的顶点之一，秦王的寝宫。
轻展书简的声音回响在王宫里间，宫灯温暖的烛光随着晃动的帷幔斜影披洒在地板上，不时会有侍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神色不变地收整杂物，但微弱的声音持续了没多久，代替忙于筹备成人礼的那位大人侍奉王的侍女们便恭敬地俯下身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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