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日生
西夏亡了,因之而生的西军该何去何从,如何做为,要拿出一个准定主意来。
等到韩世忠退到诸将佐身后,种师道淡淡地说道:“西夏事定,了却我等大宋武将百年心愿,老夫近来年迈多病,正欲上表请辞,回乡荣养,这西北的军事,以后可全赖童制使了。”
西军又一世家重将,姚家家主姚古一下站了起来:“老种相公,岂可轻出此言?几十年前,西军五路总共三十万人,随大军出陕西,差点他娘的全军覆没,俺们这几家也多有损折,当日三十余万西军儿郎,现在还剩不几人?戍边百年,死伤子弟无算,没有老种相公居中坐镇,俺们还指望谁去?
难不成,俺们西军的汉子命贱如此,要拿几辈人的血肉,给别人垒高台不成?诚如此,不如就地解散,免得秦陇鳏寡妇孺,指着俺们的脊梁骂娘。”
此言一出,西军诸将,人人抱臂冷笑。
童贯气的面色发紫,这明摆着是一唱一和给自己看,夏贼覆亡在即,你们这些武将能容于满朝的大头巾?
不投我童贯,还一心想要自己做西北的草头王,你们怕是不知道文官的厉害。
童贯耐着性子不说话,西军诸将见姚古连这番话都说了出来,竟然得不到童贯老贼的回应。
这个太监连鸟都没有一只,竟然还想驭使这二十万咬钉嚼铁的厮杀汉,人人胸中憋着一股气。
种师道一拍桌子,怒道:“姚古,你说的什么话,这二十万兵马,每一个都是朝廷的编制,你有什么资格就地解散。”
姚古冷笑道:“当年西贼强横的时候,俺们得用,谁也不敢轻易削弱俺们。现在西贼快完蛋了,俺们这些人马上就不值钱了,何苦在这里阻碍人家扫平西夏,不如早早回乡,俺们在陕西百年经营,总还能有些应付生计的手段,不至于沿街乞讨,总好过现在这般待人宰割。”
西夏还没灭这些人已经吵到了这般地步,若是杨霖在此一定目瞪口呆。
大宋文恬武嬉,文臣压制武将百年,这些统兵大将也就都自甘堕落,还有几个人心怀社稷。
私自敲打算盘,争权夺利,不比文人落后多少。
童贯终于缓缓起身,看着满堂的武将,慢慢地说道:“五代故事各位都熟知,藩镇拥兵以自雄,挟制朝廷,直到太祖继位,大宋立国,文臣压制武将是不争的事实。
至此俺们大宋武道衰败,胜少败多,契丹几度南下,澶渊耻辱结盟。
今日大胜,乃是天赐良机,说不定还能一挽百余年俺们武臣的颓风,文武相济,才是正道。
诸位何苦在此大发牢骚,不如齐心灭了西夏,某虽区区制使,难道还不能诸位西军宿将讨个爵位?”
这番话大有诱惑,谁不想真正掌着重权,不用再看文官脸色?不用小心翼翼的再在文臣士大夫官僚体系绵密的制约体系下做事,还生怕动则得咎。
种师道心中暗暗摇头,你若是个真豪杰,西军何苦与你为难。偏生你童贯是什么货色,俺们西军皆已知晓。
童贯在西北,要来了军粮不假,却不是跟朝廷讨要和该属于西军的粮饷。而是在沿途强征军粮,摊派到秦陇百姓头上,这些人都是西军的家眷老小,死爹的死爹,丧夫的丧夫,跟着你还如何在西军立足。
至于朝廷这次拨下的物资,你也是私自贪墨了大笔,还优先装备你的胜捷军。
老种一笑,掀臂挥开身上的护腿,站起身来道:“无论如何,先取了李乾顺再说,姚古、种师中、折可求、杨可世!”
“末将在!”
“你等各领本部精兵,从四面攻打夏贼王宫,其他诸将在外围防范城中余孽偷袭。”
“遵命。”
童贯脸上已经没了人的模样,青一阵红一阵,嘴唇苍白。
这个三军统帅,竟然在大帐内见识了别人点将发兵,而且底下的将佐全都慨然领命。
本就桀骜难驯的西军,在西夏覆亡之际,更加不老实了。自己的全部前程,都在西北军事上,童贯可不想再回杭州给皇帝搜集石头了。
种师道发号施令完毕,众将起身退出,童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一会,号角声响起,童贯黯然跌坐在上首。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国覆灭
宋夏之间,实在打得太长太久。百万甲士在这片土地上纵横来去,原本的西域古道,已经被打得稀烂。
居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流离失所,十去八九。
自从大宋册封的银州防御使,赐名赵保吉的李继迁不尊号令到处杀烧攻掠,这片土地再也没有过哪怕片刻的和平。
几十年后,他的孙子李元昊,建国称帝,先杀得大宋四路大军尸横遍野。
又在贺兰山歼灭十万辽兵,差点俘虏了辽兴宗,为小小的党项打下了一个帝国。
这一切,或许要在今天画上一个句号了。
喊杀声震动王宫的瓦片,潮水般的宋军涌向王城,此时兴庆府的西夏百姓,全都在窗子前,默然等候。
城墙之上能用的人手也都用上了,全部都在垛口操持着弓弩兵刃,发疯似的乱射一气。
一阵冲锋之后,已经有宋军攀上城头,西夏士兵脱去重甲,嚎叫着跃向扑来的宋军。
王宫的城墙,没有守城的器械,没有哪个帝王会乐观道觉得都城被敌人攻陷,还能靠着王宫存活的。
西夏的最后的守军,不可谓不悍勇,他们抱着珣死的信念而战。
可惜他们的人数太少了,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不断赶来的人群,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洪流一般的宋军,冲击着城墙,将他们眼前的敌人碾碎。
每一个西夏战士的身上,全都是血肉模糊,敌我悬殊太大,很多宋军甚至来不及砍上一刀。
漫天的火箭射到王城内,四处起火冒着浓烟,一副末日景象。
兴庆府中的西夏百姓,默默地开门来到院中,看着王宫内的烟柱腾空,不少人举家自尽。
街道中,只有偶尔呜咽之声,宛若鬼哭。
巡视的宋军紧张地探视,但有出家门的,一律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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