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日向未来
显然,不只是我们一行人不善于应对那个人,雪之下本人看着自己的姐姐离去的背影的时候,也只能苦笑着道歉:“抱歉,姐姐实在是有些太乱来了。”
说着这番话的雪之下部长穿着的是一身有些松垮的白色针织衣,左半边的领口有些垂下来,露出了她的一边的白皙的肩膀,只是不知道这是她在家中相对不修边幅时的打扮,还是把自己的睡衣穿了出来。黑色的未经打理的头发有些散乱地搭在身后,肩膀上,甚至额头前,也许是因为有些着急,她的额前的几缕黑发用一个橙色的发圈简单地绑住,使其不至于遮住她的正脸。见惯了在学校中精心打扮的雪之下,见到这种随意的样子,还是让我有些意外。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只要是美少女,即使是随意的打扮也会让人感到惊艳。
“其实,可以不用过来的。”一边引领着我们穿过走廊,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同时小心地把几只貌似是那个《熊猫潘先生》的潘先生玩偶小心地放到一边,雪之下开口说出了这句总让人觉得有些过于逞强的话。
“但是小雪生病了不是吗?”
“嗯,其实也只是请了一天假而已,身体稍微有些累,不过没影响的。”
“但是,归根结底,累了这就说明有问题了吧?”
“如果我不带头做的更多的话,那其他人也完不成任务,作为执行委员长,只有以身作则才能取得其他人的信任。”雪之下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道,“所以,虽然有些累了,但是,如果我不去做的话,那就没人会去做了,比如,我在设想,今天的执行委员会,应该乱得一团糟了吧?”
雪之下的头转向比企谷,对着她现在认知中唯一一个还留在执行委员会的在场人员问道。
“啊,这个啊,还可以,还可以。”而比企谷就用他例行的语焉不详的话应付着。
“还可以的话,那就是比较糟糕了,所以,由比滨,你看,咳咳——”雪之下咳嗽了一声,摆摆手,说道,“结果就是这么残酷。”
“关于这件事的话,雪之下前辈,我觉得你想多了,刚刚比企谷前辈的‘还可以’的意思,是真的‘没问题’的意思了。”
“嗯?”
“至少,目前为止的情况都在掌控当中就是了。”
“是吗,我可不觉得一色同学能够合理地应对现在的——啊!”雪之下恍然地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这样。”比企谷也适时地证明着说道。
“所以,小雪,你明白了吧?”姐姐继续气势汹汹地补充着说着,“即使小雪不在了,小和也在很努力地帮助小雪解决目前的问题,而我在想,如果小雪在自己一个人努力的时候,多让我们其他人帮助你一些,那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了吧?”
“嗯,那个时候你弟弟在轻音乐同好会,而比企谷做着杂务什么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多涉及的余地,每个人其实都只需要完成自己的职责内的东西就可以了,我的问题在于没有完成我的职责内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的职责内的东西太多了不是吗?”
“但是看上去,由比滨学弟完成得挺好的?”
“只是一天而已,勉强可以努力一下。”
“所以,你看,由比滨,我的任务也不是什么太繁琐的任务嘛?”勉强地笑了笑,雪之下对着姐姐温柔地说道,“当然,即使是一天,也很感谢。”
出乎我意料的,雪之下雪乃很顺畅地对我说出了感谢的话。
“部长的感谢,总觉得像是里面有诈——”
“——但是由比滨你还是帮了我许多的,之前也有很多事情,所以说统一起来说一句感谢也没什么。”
所以,这看上去好像是雪之下的诚心实意的话啊,这似乎让人感到有些意外了。
但是,雪之下接下来的那句话,马上让我意识到,她之前的这番言论的意义了。
“——但是,接下来,一切,还是交给我自己来解决,就可以了,我明天会去上学,也会去工作,当然,我会适度地考虑减少工作量,但是,既然已经承担起了委员长的职责,半途而废那可是最糟糕的选择啊!”
“所以,多少,小雪还是可以依靠一下其他人的吧?”姐姐有些焦虑地问道,这应该是她带着我们来这里的最核心的问题。
“所以——”雪之下摇了摇头,最后,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你们怎么看?”叹气着,她这么问道。
在面对任务这个巨大的,想要把人吞噬的怪兽的时候,我们应该如何选择。
事实上,就这个问题,我和比企谷是讨论过的,就在几个小时前,刚刚讨论过。
团结一致解决问题,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姐姐的幻想,的确只存在于理想之中。但是,在否定这一回答之后,采取的方式依然是不同的。
“总有一个人要——”
“——总有一个人要被作为祭品呈上怪物的祭祀台的,比企谷前辈,你是想这么说吗?”我打断了比企谷的话。
比企谷八幡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一瞬间甚至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总有一个人要被作为祭品呈上祭祀台,从结果上来说,这没有错——但是,从方法论上来说,这是错的。”我看着比企谷,又看了一眼雪之下,说道,“错误就在于,不能因为我们知道总有一个人要被呈上祭祀台,那就先选定好那个被祭祀的人——因为,无论以任何方式去选择,无论是投票选举也好,还是主动的自我牺牲也好,这都不是让效应达到最大化的选择。”
“实际上,这个故事和那个老虎和羊群的故事差不多,老虎是肯定要吃羊的,但是,羊群要做的,绝对不是和老虎商量好,每天给它送上一只羊以满足对方的胃口,而是要进行残酷的生存竞争——被老虎吃掉的那只羊,是天然地最适合当祭品的羊。而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在老虎冲击羊群的营地的时候,羊的首领,必须始终作为羊群的核心领导着羊,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因此,一只羊主动的献身并不会导致羊群的觉醒,而只有在伟大的羊领袖的领导下,羊群才会找到一条让自己得以继续前进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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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被扶持着的领袖
“然而,那只所谓的头羊,是否能够一直做出正确的决策,最后被淘汰的那个牺牲品,它有是否能够坦然地接受他被淘汰的命运,这是不一定的吧?这种最残酷的生存法则,也许适用于动物界的社会,但是,并不适用于人类的社会吧?”比企谷有些激烈地抬起头,虽然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看上去激烈的成分,但是他那一瞬间的动作,证明了他的不满。
“那么,比企谷前辈,在你看来,适用于人类社会的又是什么法则呢?还是说,你会相信人类的世界是充满光明的,充满希望的,甚至,充满相互之间的理解的?”
腐烂的死鱼眼想要张开,最后却无能为力。我很清楚这一点。
任何一种对世界的分析方式都其自己的前提假设,而一定的前提假设也能够推出一种适合其逻辑本身的观点。
如果比企谷认为这个世界是虚伪的,是充满着欺骗和隐瞒的——正如他的言语所体现的那样,那么他的那一套解决问题的方案就是无力的——总有一个人要牺牲,这点没问题,但是问题在于,这个人的牺牲到底是否值得。在一个充满着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的世界中,如果一个人准备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问题永远无法得到解决,因为,他试图以身饲虎唤醒的那些人,都没有唤醒——如果意识到了这一点还继续贯彻自己的做法的话。那这个人不是在试图解决问题,而只是彻底的伪善式的自我满足。
只有让那些最应该被牺牲的人所牺牲,才能让麻木不醒的大众们意识到自己在毫无危机感的世界中到底失去了什么,而确保那些最应该被牺牲的人牺牲的唯一方法,也是唯一毫无争议的想法,就是让作为领袖的那个人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当然,绝大多数事情不需要上升到生死的程度,但是,需要被沾染得满身泥泞的那些人,也不应该由一个主动付出而不求回报的人去做。
姐姐所说的依赖别人,比企谷所认为的有人要牺牲,雪之下所强调的一个人解决一切问题,这三点是可以相通的。一个人出现,带领大家解决所有问题,所有人都依赖那个人,相信那个人的判断,让那个人决定由谁来牺牲,这样,一个效率最高,最完满的社会就形成了。
比企谷依然试图反驳我,但是本身就不善言辞的他,完全能够意识到他对世界的假设和我的结论更相符——除非他是相信这个世界的光明的。雪之下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那是真的不知所措,似乎就在把这个问题的决断交给我和比企谷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知所措了。但是,她无疑也能意识到,我和比企谷的这番对话的背后所蕴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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