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只青蛙
数十架飞机在天上飞舞的场面给近藤英次郎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在他的强烈建议下，高须四郎率领的舰队和登陆部队并没有鲁莽继续前进。
于是，整个六月十六日这天，上海周边都没有再发生新的战事。
第171章 满城尽是公卿骨
“真是满城尽是公卿骨啊！”
看着楼下站岗的红军士兵，大英帝国驻上海总领事，布兰·约翰爵士用中国话对英国驻华大使贾德干道。
贾德干大使在武汉近半个月的交涉完全失败，于昨日乘飞机返回了上海。尽管早已知道了上海局势的骤变，但租界的现状还是还是让离开上海半月的贾德干大使，生出了“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我们在这儿的历史结束了！”
贾德干回答道。他同样也正透过领事馆的窗户，观看着外面街道的情景。
街道上，到处都是站岗戒备的红军战士。英国驻上海的领事馆，被红军以“保护”的名义封锁起来，一个连的兵力将这儿围得水泄不通。法国领事馆那儿的情况也和这里差不多，至于日本领事馆，那儿现在已变成了废墟，日租界之战时，逃到英国领事馆“避难”的日本领事和万国商团中的日本董事成员，也在昨日被强行闯入领事馆的红军带走，罪名是间谍。
拿下租界后，进入上海的红军就对租界里的各国外国人态度有别。
对于美国人，红军态度最好，虽然以“保护”的名义包围了领事馆，但对人员的出入排查并不严密。
英、法两国，则是视为死敌一般地严密盘查，甚至不惜违反国际法冲进领事馆抓人。对英、法外交官提出过抗议，却被红军以“没有建交”和“抓捕间谍”为由强硬地拒绝。
至于租界里的日本人，现在全部被红军圈禁起来集中租界里的专门地区监视居住。由外面传来的消息，贾德干大使知道红军以间谍罪的理由逮捕了不少日本人。自从拿下上海开始，红军最重视的事情之一，就是清洗各国留在中国的间谍情报组织。
为了起到威慑的效果，每天都会有大批“黑名单”上的人，被游街之后，在龙华警备司令部和英、法两国的领事馆附近被枪决，除了黑、恶、奸犯份子外，以“间谍”罪名被枪毙的日本人也不在少数。
万国商团中的日本董事，满铁株氏会社的官员，除了极少数躲起来的人外，余下的全部都被逮捕和审问。
“那些所谓的商团，会社，根本就是日本侵华眼睛和耳朵，是日本侵华的急先锋！有他们在，日本人侵略上海时，就对上海了如指掌。如果可能，我甚至主张租界里日本人全部杀光——就算不能这么做，也必须将这些人全部关押和监视起来，而那些首脑黑恶分子，更是必须毫不客气地直接镇压！”
来自后世的林汉和李华梅，在对待租界里日本人的态度，表现出最强硬的姿态。
为了说服红军上层，林汉举出了历史上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人在美国建集中营对付驻美日侨的作法。而且深知中日之间的矛盾，根本是不可能调和敌我矛盾之后，红军也放弃了对日本人的任何幻想，他们听从了林汉的意见，建立了隔离区，将所有在租界的日侨全部扣押起来进行暂时的“监视”居住。
现在，上海隔里区里的日本人根本无法和外界自由交流，生活物资全部得由红军每天定量供应。而那些早就被记在黑名单上的日本人，则全部被逮捕。
红军方面，也不打算长期关着这些东洋人或西洋人，只等他们的所属国派出撤侨的船只后，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会直接送上船驱逐出上海。
对于英、日两国，红军是按“敌我矛盾”来处理，对于美国人相对宽松一些。美国人在华的资产，矿山，铁路，码头等敏感资源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收回国有。而银行，工厂之类的机构则还留了一线，处于“可以商量”的阶段。
布兰爵士和贾德干大使愁容满面地对望着，六月之后，大英帝国在中国可谓损失惨重。南京国民政府灭亡之后，他们从前借贷给他的钱款全部化为灰烬。自从《伦敦条约》签定后这几年，先后提供给南京国民政府的军火贷款超过了一亿美元，虽然这笔贷款是以海关、盐税等诸多国家权益进行抵押，但要收回本钱，最少也得是好几年的时间。结果由于南京政府的过早完蛋，现在全成了水漂。在中国的矿山，工厂，铁路，甚至是银行，也全部完蛋，全部的损失加起来，布兰爵士草草地估算过，光是明面上的就超过了十亿美元，这还不算未来的收益损失。
今天是十七日，扔在桌面上的《上海日报》——前身是《大公报》，红军拿下上海后换了名称。报上的头版刊登的消息是昨天上午发生在东海的海空大战，“赤匪”在报上宣称击沉了日本人的数艘军舰和两条客轮，来自台湾的日本干涉军基本上已全军覆没。
报上登出了飞机上航拍的沉没中的轮船的照片，画面不是太清晰，但布兰爵通过国内传来的情报得知，原定昨日将在上海登陆的日本人，并没有按计划在十六日登陆上海周边。
“苦侯王师救难”而不可得，十六日一过，租界里的洋人，尤其是英日侨民，现在都有些不安和绝望。他们的绝望主要不是来自对“生命”的担忧，因为红军已经公开宣称，租界里的洋人只要没有从事间谍和敌对活动，只待接人的船只一到，随时都可以离开。他们真正的绝望，却是破产。
布兰爵士始终忘记不了万国商团的总董事安诺德那惨白的面孔，更记得汇丰银行在中国分行董事那死人般绝望的眼神。红军打进上海后，将上海仓库里所有的物资全部贴上封条没收，查封所有英国驻华银行的仓库和帐本。尽管英国政府对此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和战争威胁，但是布兰爵士知道，不管未来中英日三国的战争会打成什么样的局面，这些损失都不可能再挽回了。
作为远东的金融中心，上海一直被欧美冒险家视为淘金和一夜暴富的乐园，但在几天之内却变成了所有冒险家和金融投机客的噩梦。上海证交所之类的金融机构被红军查封，所有存单存根全被封存。现在不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不是未来的互联网时代，这些存根存单数据，都是人工手动记录，每个月底才汇向总行总部。红军的作法，无疑是宣判了这些人的投资投机全部化为乌有。
布兰爵士和贾德干大使，两人几乎可以想象出，随着明天周一，伦敦股市开盘后，无数破产的商人投机客，排着队从泰晤士河上的大桥上往下跳的场面。
“怦，怦！”
怦怦的枪声短暂地响起，又短暂地消失，这是红军在租界里公开处决民愤极大的黑、恶、奸坏份子，这人样的场面，每天十点正，都会准时在英、法领事馆附近进行，其中包括不少爵士和大使过去认识的熟人。
布兰爵士和贾德干参加过一次处决前进行的公审大会，那些昔日跺跺脚大上海都会震三震的大人物，却象死狗一样地被拖到台上，被无数他们最瞧不起的最底层平民挨个上台控诉他们的罪行。公审，批斗，游街，然后枪决，这一幕让两人想起了法国大革命和十月革命后那些旧权贵们的下场，兔死狐悲下，二人见了一回后，就再也不想再参加这样的“活动”了。
除了黑、恶、奸外，被枪决的人，还包括了大量的金融投机者，逼死人命的高利贷者，前炮党官员，甚至还包括了大量在公共租界被抓到的日本特务。红军并没有一次性将他们枪决，而是故意分批进行，以达到长期的威慑效果。
如果是历史上的1949，资本主义殖民体系崩溃的时代，红军打进上海时，对这些黑恶奸份子还会稍有留情，本着“治病救人”的思想进行“劳动教育和思想改造”，并不会象今天这么激烈。但现在是1935年，正是世界殖民主义和反动势力最疯狂的年代，加上林汉从中“催化”影响，以及为了“斩断帝国主义国家尤其是日本人在上海的眼线”，红军在手段要强硬激烈了许多。
在这过程中，林汉的说法是：“所谓的满铁或者日本株氏会社什么的，他们全是日本人安插在中国的间谍！在上海，只有死掉的日本人才是好日本人！”
红军没有听从林汉激烈偏执的说法去做，但是受他影响，还是将这些日本侨民，全部视为殖民者的“先锋部队”来看待。
除此之外，在领事馆外被枪决的人中，除了日本间谍特务外，也有不少的外国洋人。
许多过去仗着“洋人”的身份，在上海犯下累累罪行的洋人，无论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红军进入上海后，都按人民群众的意见，将这些罪人全部抓起来，给予了“公正的审判”。
看着那些觉醒了的中国人，以及被“上海滩的贱民们”贱踏在脚下的“旧权贵”们，两人已明白，一些被打碎的东西，已经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第172章 空战之前
六月十七日下午，在距上海260公里远的外海，在海上漂泊了数日的日本干涉军，终于等到了从东京出发的赤诚号航空母舰的会合。
会合之后，停在上海外海的日本战舰，其中战列巡洋舰金刚号一艘，重巡洋舰四艘，分别为青叶号、衣笠号、古鹰号、加古号。在会和了被红军打残的第三舰队后，轻巡洋舰和驱逐舰的数量加起来，也达到了十六艘，此外还拥有航空母舰赤诚号和凤翔号。
就总吨位数而言，这已是一只极强大的舰队。所以没有派出战列舰，则是因为战列舰出动时成本费用高昂，而且在日本人看来，贫弱的中国海军，战列舰的火力完全是过剩和浪费，对岸火力支持的话，光是重巡上的八英寸炮就已足矣。（注：战列舰出动一次除了燃油外，零件磨损消耗也是极大，而用于对岸炮火支援时，身管寿命的损耗也是极惊人的，二战列列舰身管寿命一般只有二百发到三百五十发之间）。
经历过空袭，知道空军威胁的近藤英次郎，强烈向第一舰队司令官高须四郎要求本土舰队再派出加贺号航母前来会合，这一提案却被对方一口回绝。而且此时的加贺号航母也正在佐世保造船厂进行新一轮的改装，纠正设计中的一些缺陷，纵使想出动也爱莫能助。
此时的赤诚号航空，由于还未进行改装，中段甲板前段设置了横跨两舷的大型罗经舰桥，两侧还安装了两座双联200毫米炮，由于设计不合理，该舰现在的载机只有六十架。而凤翔号航母，他的舰载机就更少了，身为世界上第一艘诞生的航母，凤翔号的吨位只有七千四百余吨，作战机加预备机，总共也只有可怜的二十一架飞机。
百吾源武死前留给高须四郎的意见是，最好海军等到的英国舰队到达，和暴怒号航母会合后再进攻考虑进攻上海的事宜。
但是，高须四郎已经无法再等待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等待的余地。
首先，身为“大舰巨炮”党出身的他，心理上就不相信“小飞机”上中两百公斤重的小炸弹能对他的舰队造成多大的威胁，其次认为自己手中也拥有了海军航空兵，更没有必要担心空中威胁。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他还是日本军部，此时都象饿了几天的狼一般，都盯着长江中下游这片中国最箐华的地区直流口水，怎么可能等英国人过来“搅屎”抢肉？
抢在英国人到达之前解决上海问题，然后替代英国把这里变成大日本帝国的势力范围，再现一个“满州奇迹”，这几乎是海军中所有人的梦想。即使是相对“冷静”日本海军，面对着如此好的入侵中国的“国际环境”，也早就十指大动，狂流口水了。
日本国内，因为天皇之死造成的混乱到现在还没有平息，无论是统治派还是皇道派，海军或者陆军，现在都大打“中国牌”。都把从中国身上获取最大的利益视为压倒政敌最有力的武器。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失败或保守的作法，都会受到政敌的攻讦。
高须四郎能多等一天，忍到赤诚号航母到来后才决定对上海发动登陆作战，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就在昨天，由于他将舰队放在海上没有马上发动登陆作战，已经遭到了国内军部极大的压力。“再等上几天，在海上转悠，等待英国人过来会合？”这样建议怎么可能被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