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只青蛙
看着远去的“支那苍蝇”,长谷川清在心里愤愤地想着。
“只要再过两天,凤翔号和赤诚号都会到这里,到时候……”
“……当当……”
当上海海关大楼上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传遍整个租界的时候,一群洋人,主要是日本人和英国人、美国人,此外还有少量的法国人与意大利人,正怀着复杂的心情,聚集在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豪华会议室里,召开着冗长的会议。
在刚刚过去的上午里,他们和包围租界红军的交涉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等十六日那天,日本援军到达上海后我们就翻脸动手,杀光你们这些赤色份子!”
“等我们大炮准备好,今天下午两点就开火轰你个小舅子的!把你们这些在中国横行的洋鬼子全打进长江里喂鱼!”
会谈的双方,脑子都转着和对方相似的念头。没有半点谈判诚意的他们和同样没有半点谈判诚意的对手,都不过是将谈判视为迷惑对手的舞台。
制定好的翻脸时间比对手早的红军在这件事上明显占了巨大的便宜。
比起上下一心的红军将士,租界里的这帮洋人,在和红军的谈判桌上演完了戏,回到自家的地盘上后,相互间还要互相演戏。
南京国民政府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迅速溃败完蛋,上海公共租界的管理机构,上海滩实际上的最高权力者,诸多洋董事们现在也对面前恶劣的形势头痛万分。
他们头痛的不光是近在眼前红军的威胁,更头痛的是引日本人进上海,“驱虎吞狼”之后,红军被赶跑了,被“请”进来的日本人,还会听话地离开把地盘还回来吗?
英国总董事安诺德斜着眼睛瞄着一旁的日本董事和领事,同时又瞧瞧旁边不停地在打着哈欠的美国董事和美国领事,以及满脸愁容的法国董事,脑子里转的念头却是如何将美国董事拖下水,思考能否重现一下甲午战争后“三国干涉还辽”的那一幕,战后联合美、法两国,逼干完脏活的日本人事后退出长江流域。
至于本应出现在这里的华人董事虞洽卿,他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可怜的家伙,他昨夜被南京国民政府中的叛徒出卖,诱捕抓走,现在已落到赤匪手中了。”
安诺德为那位朋友鞠一把同情的眼泪,然后咳嗽两声,开始主持起中午的会议来。
他们讨论的话题,无非是如何调配好租界内的守备兵力的分配,如何守好公共租界的各个重要交通路口、政府机关、银行金库,以防有人趁机打劫作乱。租界里原本有驻军六千人,不过由于昨夜“猪队友”的坑人,上千人的部队变成了孤军被赤匪分割包围。但余下的五千人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租界里,日本人行动最快,在红军打到上海边上时,一天之内竟变戏法般地变出了上千名“武装侨民”,这份组织能力也让英国人大吃了一惊,也更加地提防——泥玛的,你们日本人是早有准备吧。
安诺德总董事一边和英国领事交换眼神,一边却和日方代表大磨嘴皮。双方争论的焦点无非是在几天后的战斗中,日本军队和租界驻军的行动范围,以及战争胜利后上海地盘的划分问题。英国人的底线是,“日本援军”也好,租界里的海军陆战队或武装侨民也罢,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越过苏州河,进入公共租界的南区和西区。期间他还熟练地向法国代表和美国代表大开空头支票,妄想将这两家拉上自己的贼船联手压制日本人。
而日本代表明显识破了他的把戏,在会场上不断地“据理力争”,为日本谋求战争胜利后的利益分配。
美国领事微笑地附和着英国人和日本人,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清,明月照大江的事不关己模样。他刚刚接到华盛顿指示,美国政府要求他在中国的骤变中只需全力保护好美国的侨民即可,不要过多地掺入这趟浑水中。
至于南京国民政府逃到上海租界中避难的那帮人,他们在得知上海守军和手下的两大特务机构同时起义投共,并大肆抓拿他们充做给红军的投命状后,包括宋子文宋委员长在内,这帮人中的一部分人吓得屁滚尿流地挤上手中最后的武装力量中山舰上,于今晨离开黄浦江逃往日本寻求“政治避难”去了。另一部分人则在美国人的帮助下,挤上一条美国客轮,在同一时间逃往香港。现在还留在上海租界的,都是没资格没后台弄不到船票的中下层倒霉蛋官员,不过数量已经不多了。
英美日法各国代表,在上海工部大楼进行着心怀鬼胎的讨论时和幻想意淫YY时,时钟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点。
一点时,李华梅帮林汉完成了对平海号六门主炮的改造,离开了平海号,乘车前往宝山码头上游的长江边,李华梅的本体瑞金号就停在那儿,那儿距江南造船厂二十公里,离英国的长江舰队也只有十八公里的距离。和他在一起的还有缴获的九江号炮舰以及在江阴起义投诚的两艘百吨级的小型炮舰。两点开火时,李华梅所在的红军长江舰队也将在同一时间发动攻击。
而在这个时候,数十门苏制的76.2毫米野战炮,这时悄悄地推到黄浦江两岸靠长江的位置隐藏起来,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对付长江上的那些三百吨左右的江河炮舰。由于该炮重量轻,机动方便,人力就可以推动。
至于在黄浦江两岸和长江沿岸明显暴露出来的,装模作样正在布置的炮兵阵地,不过是吸引外国舰队注意力的幌子。一些运过来的火炮,都是用木头和轮子伪装的假炮,作用是炮战开始时吸引英、日舰队的炮火。来自后世的林汉,非常清楚这种伪装炮兵阵地之类的伪装部队的重要性,很早的时候就将这套经验传授给了红军。
而租界附近,在双方的对峙线上,和各国驻军对峙了大半天的红军主动地后撤了百米,这让各国驻军轻轻地松了口气。他们却浑然不知,拳头收回来再打出去时,打人才最痛最狠。
在十二点后的一个小时里,平海号所在船坞,有四十多名穿工人制服模样的人,拿着工具,陆陆续续地登上了平海号,由于数量不足,依旧没有引起英国舰长的警惕,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是吃完午饭的工人正陆续地回船进行调试作业。
海关大楼上的时钟已逐渐走到一点五十分的位置。
上海天空,再次传来嗡嗡嗡的“苍蝇”叫声。
只是这一回,声音比前三次要大得多。
正在开会扯皮的一干洋人代表们,被嗡嗡嗡的叫声烦得无法开会,一个个来到窗口旁,探出头望向天空。
无论是英国人,日本人,还是美国人,他们的脸色在看向天空的一刻,全变了。
天上出现的飞机,不是他们预想中的十二架。而是一个庞大的机群编队,总数量目测过去在五十架左右。
眼尖的美国领数了数,共有四个飞行编队,每个编队十二架飞机,这些飞机他全认得,正是美国政府出售给中国的霍克II型战斗机!
第159章 命运的一分钟
天上飞来的四十八架霍克战斗机,机腹下原本为适合中国国情需要而替换双炸弹架,被替换回了最初设计的单一炸弹架,每架飞机的机腹正中央,都挂载着一枚500磅,约225公斤的炸弹。
他们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停泊在吴淞口长兴岛处“堵门”的坎普尔号轻巡洋舰。
只要击沉此舰,被困在黄浦江内的平海号巡洋舰就可以自由行动。没有坎普尔号巡洋舰的阻碍,就算没有平海号,光是李华梅自己一艘“瑞金号”和“九江号”,就足以横扫余下的十艘破烂浅水炮舰。
四十八架霍克II型战斗机,载着四十八枚五百磅的炸弹,穿过租界,飞向吴淞口方向。这批飞机全部来自南京机场。轰炸完毕后他们将在虹桥机场降落补充燃油。
但是,揭开租界之战序幕的,并不是飞在天上的霍克II型战斗机,而是布置在宝山镇西南地带的三个150毫米重型榴弹炮阵地,三个炮兵阵地分别布置在周家桥到杨行镇一线,而他们的目标坎普尔号则是停泊在长兴岛以西约两百米远的长江江心处,其余十艘的英、日长江舰队的军舰,英舰全部停靠在和长江平行的长兴岛南侧的水域,而日舰则停泊在长兴岛北侧靠长江北岸的位置。
十一艘军舰集中在这么狭小的区域,为了避免碰撞,大部分军舰都处于抛锚停泊,同时锅炉生火保持温度的准战备状态,英日两方都只有一艘小型炮舰在长江里巡游示威。
就在租界里的人听到嗡嗡嗡的飞机轰鸣声前的一刻,位于周家桥,杨行镇的三座炮兵阵地,以间隔五秒的速度,依次开火。
由于离岸较远,他们炮兵阵地所在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十公里外,远在江心的坎普尔号巡洋舰,这六十门火炮使用的射击手段是间接射击法。
三个炮兵阵地依次射击,射出的炮弹里填装了红,黄,蓝三色不同的染色剂。
梅登司令虽然对平海号万分提防,骨子里却还是瞧不起中国人,他根本不相信红军拥有向英、日联合舰队主动挑衅开炮的勇气,所以才会托大地将整支舰队全部停泊在江心大都不动,结果就成了年青的红军炮手进行间接射击的活靶子。
火炮间接瞄准射击(indireet guonre)用瞄准镜向瞄准点瞄准而不向目标瞄准,赋予火炮射向,并利用瞄准具赋予火炮射角所实施的射击。主要供占领遮蔽阵地的炮兵采用。火炮间接瞄准射击,对炮兵的射术水平高求极高。负责提供射击修正数据的是来自苏、德两方的精英炮兵教官。
在短短的十秒内,三座炮兵阵地冲十公里外的坎普尔号巡洋舰所在的方位打出第一轮排射。
从炮弹出膛到抵达十公里外的目标,空中飞行的时间大约需要十五秒。被他们集火射击的坎普尔号,此时仍然不知大难已经临头,位于军舰指挥室的梅登司令官,他又一次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嗡嗡嗡地飞机声音,于是他探头望向上海租界的方向。
“这一回的嗡嗡声,怎么比上一回要大了很多?难道是……”
梅登司令脸色一变,正要下达军舰拔锚起航紧急命令,那讨厌的嗡嗡嗡声突然被更刺耳的尖啸声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