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谈兴正浓
因为今天的客人泽村小百合穿着和服,不方便坐吧台,所以少女打扫干净了一张桌子。
“夫人,您坐这儿吧。”她恭敬地道。
“万分感谢。”泽村小百合露出一个笑容,“你是叫‘千反田爱瑠’吧?英梨梨经常提到你这个一年级的后辈呢。”
千反田受宠若惊,脸色通红,说不出话。
英梨梨也有些不好意思,对母亲龇龇小巧可爱的虎牙。
“妈妈!”她不满地叫道。
“知道啦~”泽村小百合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的母女关系,真让人羡慕。
就罗真的所见所闻,无论是华夏还是霓虹,东亚文化圈关于“孝道”的认识相当封建,雪之下家的情况反而更接近常态。
但是,就是有些家长不自觉:
既想树立封建式家长的绝对权威,又渴望得到西方式家长的亲近和爱。
他们想让孩子如朋友一般和自己无话不谈,可一旦关系紧张,孩子过去说的那些内容就变为呈堂证供。
然后,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说:“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了呢?”
说你个香蕉吧啦西瓜皮!
在这一点上,相比起那些家长,罗真反倒欣赏雪之下的母亲“封建就封建到底”,至少不会出尔反尔。
当然,更值得尊敬的还是泽村小百合。
这两位母亲就像两个极端,一个冷如冰、一个暖如阳,英梨梨无疑是更幸福的那个。
至少,表面上是那样。
罗真拍拍雪之下的肩膀,低声道:“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雪之下摇摇头,“我只是……嗯……我只是习惯了。”
“对不起。”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
“我没关系的,罗同学,我很好。”
“……”
“……”
两人完完全全地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英梨梨挤了进来,拉着雪之下在泽村小百合对面坐下。
然后,她高声道:“罗君,我想吃能让人幸福起来的、能让人笑出来的料理。”
这姑娘比以前坦诚多了。
罗真忍不住打趣:“好吃的料理都能让人幸福,能让人笑出来。”
“加藤说的没错,罗君偶尔也会坏心眼呢。”
“有吗?”
“嘁——”
罗真露出一个笑容。
他转头看向泽村小百合,用恭敬地语气说道:“夫人,今天真是谢谢您了,作为感谢,我建议由您点单,想吃什么都可以。”
好大的口气!
不过,看着少年的脸庞,泽村小百合感觉就像自家女儿在画漫画时的表情一样,自信得如出一辙。
她瞬间就想到了《食の修罗·真》中男主角的口头禅——
什么菜都会做。
这么看来,应该是真的。
泽村小百合沉吟片刻,说道:“我的要求和英梨梨一样哦~”
这也太难了吧?
完全是下意识地,罗真看了眼雪之下。
只见少女已经不再是冷冰冰的木然表情,而是嘴角牵起一个弧度。
只是一个微笑,一件小小的事情,像是树林中的一片叶子,在惊鸟的飞起中晃动着。
斜斜的微笑,几乎看不见。
但就在那儿。
罗真有些明白英梨梨和泽村小百合的意图了。
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到桌边,直视雪之下的双眸,问道:“雪之下,什么是‘能让人幸福起来、让人笑出来的料理’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少女身上。
成为焦点让雪之下有些别扭。
她不自然地皱了下眉,陷入沉思,看她的表情,竟然比千反田还要认真。
罗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雪之下这才意识到中计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然后,她眼珠一转,开口了:“罗同学,你听说过‘野田岩’吗?”
罗真点点头:“鳗鱼饭?”
“没错。”
“我明白了。”
鳗鱼饭要做得好,只能在专门店吃,而在霓虹之外,很少有鳗鱼专门店。
说“少”,并非没有,就比如雪之下刚才提到的“野田岩”,就是东京最好的鳗鱼酒店之一,1996年就在巴黎开了分店。
换句话说,除了东京,还有巴黎。
但不管怎么看,雪之下都有点儿刁难的意味在里面。
罗真露出一个笑容:“现在可不是夏季「土用の丑の日」哦~”
「土用」指的是在一年中的「四立」(立夏、立秋、立冬、立春)这四个日子每个日子的前面大约18天。
「丑の日」,这里的“丑”就是十二支其一,在表示日期时,12天一轮回。
所以,夏季「土用の丑の日」就是立秋前的丑日,霓虹习俗认为,在这一天吃鳗鱼最为强精活力。
关于这一点,罗真不好说可信与否。
但不容置疑的是,夏天的鳗鱼最是肥美,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他不由得看向雪之下:“确定了,鳗鱼饭?”
“嗯。”雪之下点点头,“我要吃‘能让人幸福起来的、能让人笑出来的’鳗鱼饭。”
“那你还不快点儿行动?”
“哎?”
“打工想偷来?”
“!@*#¥%……”
雪之下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对泽村小百合告了一声罪,然后离席。
她系上围裙,绕进后厨。
“怎么着?”她问道。
嚯!
竟然见到这姑娘刁蛮的一面了!
今天,先后见过两名家人,好像让她的心弦绷紧了,但一回到熟悉的居酒屋,又放松下来。
这一张一驰,人难免会变得奇怪。
“嘛,算了,我原谅你了。”罗真非常大度地说道。
“哼——”雪之下一扬鼻子。
“不是想吃鳗鱼饭吗?”
“对呀。”
“那就搭把手。”
说着,罗真从冰箱里取出四条鳗鱼。
雪之下一撇嘴:“冷冻的。”
居酒屋小本经营,也就只有冷冻的可以吃了。
毕竟,鳗鱼要想下肚,必须要空腹几日去掉土腥味儿,也就是会员制的鳗鱼店才可以提前处理,到时候拿新鲜的鳗鱼招待客人。
“二小姐,您怎么不吐槽‘养殖的’?”罗真叹气。
“你说的不错,我也想吃野生的。”
“要求真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罗真知道,雪之下说的没错。
野生的毕竟生长缓慢,而且食物更杂,所以风味更好。
这是对比后得出的经验论,同样是野生的海鲜,非洲的生长速特快,但就是比东海海鲜味道差。
可问题在于……
“就算是霓虹,九成以上的鳗鱼都是养殖的,野生的少之又少。”罗真摇了摇头,“在东京,也就只剩下‘野田岩’还找得到吧。”
“那里的座位相当难订啊。”雪之下遗憾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