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如果不是我没有着急破境,等到了这一刻,这四个字对我来说是有着近乎登天之难的,好在有你在旁后,我耐住了性子。”
王清霁感慨说道,然后伸手骈指点向溪水。
一朵紫色的火焰燃起,再随着一阵风飘落到了苦海上,形单影只。
盛夏耀阳下,这一幕来得不太起眼。
就在刹那之后,苦海上忽然多出了一抹颜色,那是一株红莲正在盛开。
火在烧着。
紫厌红莲泛于苦海之上,以爱恨为养分,开的极为灿烂。
叶笙箫看着觉得这一幕很好看,但没等她看上多久,王清霁就牵着她的手,走在了正在燃烧的苦海上。
每当一步踏出,便有一朵紫莲在脚下盛开,火焰里映着两人的模样。
步步生莲,她们就这么渡过了苦海,过分轻而易举。
“我想了下……”
王清霁歉意道:“这里风景难得,要是毁了这座阵法,指不定会有人走进去,以后我们就少了一处可以回味的地方了。”
叶笙箫发现确实如此,所以点头答应了这句话。
二人回首看去,溪水不曾少去半分,却像是不再流淌一般,与之前来的截然不同,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紫厌红莲生于幽泉,苦海再是汹涌,始终以爱恨为根,两者相遇结果自是如此。
“刚才挺是好看的。”
“你喜欢就好。”
“对了,一会儿我们出去留个字吧。”
“什么字?”
“景初八年四月廿九,帝魔宗灭。”
“不说出自己名头,是否会有些遗憾?”
“世上自有人会替你我传唱,又何须留下姓名?”
……
群玉山中,天道宗。
夏至已然不远,道无迹没有久留世间,而是回到了再熟悉不过的玄都峰上,静静等待日子的到来。
今日稍微有些不同,他不再枯坐在玄都殿内,与那些没有面貌的画像坐在一起,而是去到了藏书楼最顶层。
有些恰好的是,当年那位因为守山与王清霁有过两面之缘的老者,正坐在窗畔的椅子上,提着笔在纸上写着字。
眼见道无迹到来,老者才是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再是坐了回去,直接问道:“掌教您老人家没事不会乱动,特地来此寻我,还真有些稀奇了。”
一个满头花白的老者朝着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如此行礼,口中又说老人家这种话,按理说该有些滑稽,但事实上格外的正常。
“因为你见过她。”
“此刻我心里有些惆怅,又不愿意再次下山,唯有找你说些话了。”
道无迹沉默片刻,轻叹道:“以苦海爱恨生红莲,她一入天人就如此的了不起,哪怕是当年的姜黎也有所不及,心境稳固的实在不合常理。”
老者看了眼桌上的书,说道:“前人言,天人与真境大有不同,一朝得入又不自知者,往往见天地而忘自身,幸者则跌落云下留有一命,不幸者则身死归于天地。”
玄都乃千年道门祖庭,自然有着不少对于天人的记载,而桌上的那本书则是其中之一。
道无迹说道:“不错,触摸到天人门槛并不是最后,破境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困难所在,然而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走到最后一步。”
老者沉默片刻,问道:“请问掌教,天人之上可有境界之分?”
道无迹摇头,答道:“准确来说是没有,但久而久之也就有了,当今世上大多数天人都是依着前人留下的道路缓步而行,对他们而言天人自然存在境界,必须要走到前人的终点,如此才可以迈出自己的步伐。”
老者再问道:“没有的那一边,又作何解释?”
道无迹长叹一声,说道:“很难说,行己路者有快有慢,脚踏实地者如宋春归,一战过后便是天下无敌,天资纵横者就如姜黎,入天人后不过十余年时间,就已经走到了最后那扇门前,只差推开的那一步。”
老者想了会儿,问道:“既然如此,王清霁又该用几年的时光走到那一步?”
道无迹说道:“迟不过二十年,快则是十年以内。”
老者说道:“而掌教你已经推开了那扇门,在里头住了许多年,心里又何必惆怅?”
道无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此起身离开了藏书楼,去到了楼外那片松林所在。
三百年过去,哪怕是玄都上的人也不会知道,这片长得极为笔直的松林是当初他所亲手栽下,为的是纪念此生唯一喜欢上的那个人。
他看着松树,阳光洒在脸上,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
离开人间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数百年前,赵无涯曾与他说过许多的话,那些都不曾被尘埃所掩埋,一切恍如昨日般被他记在心里,十分清晰。
话里的好不少,但之后的冷淡更多,直至最后弥留片刻,已经全是恨了。
他忽然有些遗憾自己的记忆力,但他想到了那天顾弃霜说的话,知道这些年其实是他一直在执着不放。
“若你愿入天人,是否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