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原先高耸的殿宇此刻已然成为废墟,唯有临近两人所在的一道石柱留下了半边身子,看起来便教人心生唏嘘之意。
片刻后,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未曾死去的帝魔宗宿老伸手扒开了压在身上的石块与木梁,眼睛里满是恚怒,死死盯着站在原先殿前的两位女子,但心中更多的还是惊讶。
空气剧烈流动不息,灰尘散去很快。
王清霁眼前出现了许多细碎的石砾,它们藏身于风中,以尘嚣掩埋身形,行奇诡之道悄然而来,却不曾躲过她的感知,故而再欲一指点出。
但叶笙箫却忽然按下了她的手,而是自己朝前迎去,纤细手指轻轻拂动,真气凝做的细线织成弥天大网,渐渐扩散成一个将所有人包括在内的大圆。
至于那些石砾,早在过程中就已经被粉碎为灰尘。
待一切尘埃落尽后,叶笙箫看着废墟里的那些人,说道:“如果有人想跑会很麻烦,困兽犹斗,你小心一些。”
王清霁轻轻点头,对她道了一声小心,然后拔出雨霖铃,平静地朝着身前那片废墟行去。
有失去了右手的老者怒喝出悲痛至极的魔音,他看着的是原先大殿尽头处的那个座位,音浪却冲向了走在最前的女子。
魔音灌耳,种种幻听接连生出,正要去至酣畅淋漓的前一刻,有剑随意斩之。
雨霖铃剑尖垂落,血珠凄然落下,王清霁越过老者身体,让其捂住喉咙带着无尽悔恨倒下,不得瞑目。
并非是他不强,而是将近百年的光阴虚耗,哪怕是再为强大的真境,亦然走到了将要油尽灯枯的境地,再遇上这位天下无双的人与剑,唯有如此结局。
余下十人看着这一幕。
他们或她们心情复杂,有悲痛亦有恍惚,脸上多数出现了不太正常的红晕,咳嗽未止的仍在咳嗽,但即便是正在残喘着的人,依旧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王清霁静静看着,眼中仿若不见一切,仍是举剑齐眉,再而随意斩去。
诸般气息如雪遇春阳,在剑锋之前尽数消散无踪,让那些狰狞的面容变作了徒然的可笑。
随行随斩,这般的随意,代表着的是近乎绝对的强大。
很多天之前,纳兰萚兮对余忆情说,王清霁也许站在了当年陆真所在的位置,然而当年的陆真除去与自己的师尊十方一战外,并无任何在世人面前出手的例子。
故而世人不知他有多强。
但如今已能有人知晓,不输当年陆真的王清霁,手中的雨霖铃到底有多强。
与魔主一战后,她又怎会来的毫无收获,再且帝魔宗的至高绝学本就被她了然于胸,所有源出于此的伎俩在她眼前,以徒然无功形容也不为过。
直至那个坐在最前头,没了下半边身子的老者停下了咳嗽,颤抖着将手抬起来,五指结成一印,再是艰难晦涩的吐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字眼时,雨霖铃的剑锋才是止下。
而到了这时,偌大的废墟里头此刻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五个了。
那道手印与真言融为一体,将王清霁的手腕缚住束好,故而她手中的雨霖铃只能就此停下,无法再斩出下一剑。
化作绸带缠住她手的是一道温和的气息,但王清霁看的分明,其中深处藏着的是邪祟与肮脏的意味。
风住,尘止,烟散去,废墟内所有的事物开始了自己的静止,就连叶笙箫立下的那张弥天大网也同样没了动静。
青色的衣袖紧紧贴着王清霁的手臂,那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大抵是有些意外这一幕的发生。
没有任何的犹豫,在这机会出来的刹那间,那位没了双眼的老婆子张开血口,如野兽捕食一般跳向右手被缠住的王清霁。
世上有许多诡异功法,但再如何诡异也罢,与‘吃人’二字扯上关系的终归是少之又少,而此刻跳向王清霁的老婆子正是练的其中一种,以血肉真气为食壮己境界,脱胎自帝魔宗血祭之法,意旨为取其凶戾,而去其玄妙。
血口张开后,便是肉眼可见的肮脏气息呼啸而出,比之直接毒死那位弟子时,此刻的景象无疑来得更为恐怖。
就像是一群受了驱使的苍蝇,汹涌成浪拍向一块稀世美玉。
王清霁没有去看这一幕,忽然说道:“这是慈航寺的手段吧,真想不到会在你们的身上见到,让人有些意外了。”
便在话音落下后,一声冷漠而骄傲的轻哼,起自于她薄唇间。
若是被不喜她的人听得这一声轻哼,心里想的自然是刻薄与霸道,还有不讲道理。
若是落在叶笙箫的耳中,只会是满心欢喜的认为是嗔怒,心想这样的你便是万种风情,清纯与妩媚同在。
但此刻落在扑腾而来的老婆子耳朵里,就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如同剑锋穿过了自己的胸膛,将一切斩了个干净。
既已中剑,好似垂暮之年的野兽只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在地上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翻来覆去滚动着,双眼双眼流血难止,伤势极重。
王清霁懒得说些什么,望向仍旧安坐着的那位老者,一步踏出,任由无形绳索将右手的衣袖扯碎成飘絮,零零散散的挂在白皙手臂上,清冷之中多上一丝妩媚,又显三分英气。
五人已去其一,见她强自挣脱束缚,再有人搬起落在身旁的碎裂石块朝她砸去,只求阻上她片刻脚步。
随着她朝前行去,被强自安静下来的事物再起动荡,所有的压力渐渐落想了那一袭飘然青衫上。
叶笙箫看着王清霁的背影,心中稍有羞怒,她当然不会是生气走在前头的人,她只觉得刚才被那一道温和气息止住了的自己实在不怎样,所以愤怒。
砸落的那一块巨石落入她的眼睛,伴着眸子里的愤怒,锐意密布空中迎向那块石头,轻而易举将其分作零碎粉末。
王清霁左手有闲,巨石化作粉末一刻,弹指作剑隔空点在掷石人的心口上,便是一朵血花轻轻盛开。
现余三人。
末处老者依旧不动如山,只是低下了头,双眼明亮如点燃了的火炬,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难明,令束缚着王清霁的力量来的更为强大。
除他外,剩下的两人却已心寒,颤抖着已是不愿动手。
好不容易离开那不见天日的地牢,重新沐浴在日光不见几时,便迎来这么个近乎是半句话都不说,只会动手杀人的女疯子,除了心惊胆战外他们又能有什么情绪?
“你今日杀的人已经够多,又何必一个不留,我活的时间足够长,说不定有事情是你想知道的!”
“只要你能放过我,我便将自己所知晓的帝魔宗秘密尽数奉告,无一保留。”
两句话由两张口说出,意思却都是同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