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只是……”
顾弃霜侧身看了眼赵羽,说道:“我想这更多还是大势所趋吧,就我离去的这几年里头应该有不少的动荡,凡是有志建功立业的人,如你如赵恤又如那退却北地的左丘家,甚至连谢家都是,心里想着的不外乎为这个天下改姓。”
赵羽笑着应了声嗯,正想开口将话题引向另一处时,却又蓦然听得下一段话。
“可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顾弃霜止步,看了那风雪中的城墙片刻,漠然道:“然而我清楚的告诉你,我不愿意掺和到这些里去,你可以理解为我不想要和王清霁扯上这些关系,不要否认这一点,纵然我明白你一切所求都是为了离开这片终年风雪的土地,但我依旧不喜欢这些。”
赵羽沉默地盯着她的侧颜,发现哪怕是从苍茫风雪中走来,依旧如当年初见那般好看。
顾弃霜不以为然,平静说道:“念及当年旧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要妄图利用我来达成任何的目的。”
赵羽笑了笑,沉默良久后感慨道:“这些年不见,你变了挺多的。”
“若我说自己从来如此呢?”
顾弃霜神色漠然,冷声道:“我无意与你说太多的话,你只需要清楚我从未喜欢过被人借来利用便好,更别提这事情本就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白玄一已经死了,我仇人是他,裴宗归根到底只不过是应约而至,若要我恨他未免太过于可笑了。”
听着这话,赵羽不由皱起眉头,认真问道:“你们险些死在他手上,为何不可恨?”
顾弃霜说道:“若以你此言推断,我是否该直接动手,让你不要抱着利用我的想法?”
赵羽沉默片刻,摇头道:“没有这个道理,或者……你解释一下?”
事至此地,原先所抱着的想法可以说是烟消云散,只是他实在好奇,为何这位当初虽是冷淡却极为礼貌的女子,此刻说话竟来的如此直接,没有半点儿婉转的意思。
顾弃霜仍旧没有看向他,也收回了目光,重新迈开了步伐,平静道:“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要去明白,你觉得没有这个道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赵羽只能沉默。
良久,他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就在这里别过好了?”
得来的唯有风声。
不过刹那间,那绰约的身影便消失在风雪中,无有半点留恋。
赵羽望着顾弃霜离去的路,沉默到一把伞遮住落下的雪花,喃喃道:“真境之后,当真有这么的玄妙吗?”
他如今已是先天,却远远够不着名为真境的那道门槛,深知自己比赵恤与那位小皇帝差便差在了本身的武道境界上。
三百年前不曾变,百余年前离王划江而治亦不曾变,哪怕是来到如今的景初年亦然如此,所谓的天下大势,实际上只在几个人的一念之间。
哪怕再为强壮的骑兵也罢,面对行至武道巅峰的天人,不过是堆不值一提的蚂蚁聚到了一起,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没有。
“你说可笑吗?”
赵羽转头看向心腹,笑着问道:“世间不知几许人,但能走到那代表武道尽头的天人境界也许还不到三掌之数,而整个天下的命运便被这些人握在了手里,实在太过于无趣了。”
林令心有同感,自嘲道:“再是无趣也罢,既然活着总得做些事情,否则就等天上那些人打出个高下吗?”
赵羽点头,旋即说道:“就依着原来的去做吧,她们的想法确实很重要,但不管再怎么来的重要也罢,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徒然等待结果,那样活着未免过于可笑了。”
……
入夜,挽剑阁。
陆真不再如往常那般枯坐静修,极为罕见的寻来了两张椅子,手里拿着那柄寄存在挽剑池数年有余的雨霖铃,已经保持了很久的沉默。
另一张椅子空无一人。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向来幽寂的此间响起轻微脚步声,他才是开口道:“比我想象中要快了不少。”
来人是王清霁,与初到挽剑池时不同的是,此刻她那身被洗的发白的黑色衣裙已然换去,该做了一身淡蓝与洁白相衬的衣裳,除去秋水这等异类,这便是寻常挽剑池弟子的装束。
她将未曾被寒风带走湿意的几缕青丝捋至耳后,平静的坐在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上,说道:“若非心有惦记,这等事情本就不会用去太多的时间。”
在那场谈话过后,陆真并没有第一时间取出雨霖铃,而是让她先行洗去这些年走过来的尘埃,换上一身干净崭新的衣衫,平心静气后再来此处。
为的自然是让她顺带着,将几句话由荼离剑主进行转告。
“剑已经碎了。”
陆真将剑递到她手中,缓声道:“我本希望秋水取走你留下在剑里的那些痕迹,但你应该知道她的选择依旧是放弃。”
王清霁轻声道:“她活的向来纯粹。”
陆真说道:“如此说倒也没错,然而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秋水若是取走了你这些年用剑时留下的痕迹,而此剑又因与你常年相伴的缘故,早已失去了麓山那股浩然意,结果便是直接沦为废铁,即便依靠着挽剑池重铸也罢,亦然大不如前。”
王清霁沉默了会儿,说道:“但也足够我用了。”
“只是秋水不希望如此。”
陆真说道:“雨霖铃随着秋水她来到这里时,本就是强弩之末将碎未碎,而这几年间我将其沉于挽剑池中,谈不上日夜照看,但也算是花了些心思,直到今年春至桃花盛开时节,这柄剑才真正碎了开来。”
听着这话,王清霁墨眉微蹙,不由想起秋水眉眼间常常徘徊不去的惘然,终于明白那些时候的她心里做何感想了。
她真的听不太懂……
但也许这便是挽剑池所传承的秘密。
“不需要明白。”
陆真似乎早有预料,直接断去可能出现的言语,说道:“你只要清楚这样便是最好的选择,且将所看到的记在心里不忘,如此就足够了。”
王清霁只能点头。
陆真继续说道:“十方他应该跟你说过,剑这种东西不过是在千百年来的岁月中,被添上了诸多美好的言辞修饰,本身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