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一念至此,她心中自然是畅快的。
王清霁没有去在意这些想法,冷静地看着裴宗,说道:“有一个问题。”
裴宗没有思考,点头道:“说吧。”
“一个,但也可以分为很多个,主要是关于你和道无迹之间的瓜葛,为何你如此的在意他,你明明已经走到这种境界了,理应有资格去冷眼旁观世间,只要活到新朝定鼎之时,自然而然就能从中分得一杯羹,为何要如此的执着?”
说话间,王清霁的语气很冷,平静的不会让人觉得她在刻意拖延时间。
哪怕如此悠长的言语,确实存在着这一个拖延时间的因素。
“世人皆言你王清霁只不过是个莽夫,若不是得天独厚,早已在随着那些骄傲到狂妄的自信死去了,如今看来倒是大多数人的偏见了。”
裴宗不掩赞叹之色,说道:“那我便告诉你吧,以境界和战斗来谈,姜黎与秋山颜离开人世后,可以赢下我的人就如天人榜上记载的那个样子,唯有道无迹白河愁二人,这等境界本该是有资格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的,然而你既然说出了这个问题,想来对此有着自己的见解,不妨说说?”
王清霁点头,说道:“我觉得你这样做和道无迹有关。”
裴宗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说道:“一句很无趣,却又绕不过去的废话,但正如你话里的‘觉得’那般,我并不确定是否如此,但心中的直觉让我在怀疑。”
王清霁再问道:“详细说说?”
“一个很寻常普通的故事,我的家世很普通,莫说你等天人辈出的世家,就连葬花谷也远远不如,整个家中最强者不过是位垂垂老矣的先天。”
裴宗想了想,继续说道:“就如当年你在临安遇到的萧兮霜那般,甚至还略有不如,我能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当然离不开贵人相助,只是当我现在回想着过去,忽然间发现事情并不是那样的简单,并且前些时日里我得知了个很重要的消息。”
王清霁问道:“可说与否?”
“云七,王泽言那个弟子你还应该记得吧,他不单单是表面上那样简单,背后还有一个身份是道无迹。”
裴宗神情渐渐凛然,缓声说道:“若不是你那堂弟察觉了这一点,也许这个秘密还要很久之后才会被人得知,再铸成许多不解之惑,我之所以愿意答应白玄一提出的条件,不可否认存在着这个原因。”
王清霁看着他,心中大致浮现出一个故事的脉络,一个很俗气的故事。
裴宗不再多加言语,他解释的足够清楚。
王清霁说道:“很有道理,难怪你麓山一战愿意袖手旁观,到了此刻却来的如此坚决。”
裴宗抬头看向阴沉天空,沉默片刻后说道:“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余力在来阻止我杀死你们了,在杀死你们两个之后,我会去找道无迹,问出当年的那些是不是他一手促成的。”
王清霁提醒道:“刚才我记得你说过,白玄一并没有让他杀死弃霜,另外你的伤势不轻,落井下石不见得那么容易。”
“可白玄一已经死了。”
裴宗笑了笑,坦然道:“另外,你的另外没错,但这已经是我所能看见最好的机会了,没有任何错过的理由。”
王清霁沉默了会儿,说道:“有道理,不过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你愿意掺和这件事的原因居然来的这样简单,我还以为你如当年一般,还在窥视着长安城那座大阵。”
“如今是三百年未有的乱世,强如宫子濯已经死了,魔主不见得还能活上几年,还有那左丘承贤的伤势更非寻常,一根稻草压下兴许就是命丧当场,天人榜上已经走了三位。”
人道阁有个古怪的规矩,那便是一榜归一榜,榜上的人可以相互更替顺序,然而在榜上的名字凋零落尽之前,便不会有新鲜的名字添上去。
裴宗念至此处,心中略有哀意,说道:“话便说到这里吧,既然等不到他来救你们,那么便是天意注定你们要死在这里。”
说完这话,他便抽出了自己的那柄名为云汉的厚背刀,十分随意的朝两人所在的那头挥出了一刀,划破雨幕。
在裴宗的话还没说完之前,王清霁就已经明白言语至此结束,所以握住了顾弃霜的手,十指紧扣相连不放,没有丝毫犹豫的动用了此生最为强大的手段。
这是她唯一有可能弥补真境与天人之间那道鸿沟的方法。
世界在刹那间失去了自己的色彩。
如置身星海,如坠入幽泉,裴宗再一次接触到当初迫使他让步的那一式悔岚,看着失去了色彩,却又给人以无数梦幻错觉的真实存在,他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笑了起来。
他看着这片熟悉的景象,心中难免有些感慨,可惜这里并不是长安,只是横断山脉中一条寻常山道罢了。
结局不会因此而改变。
云汉去势更尽。
森然刀意渗入秋雨之中,将整个失去了色彩的黑白世界斩成支离破碎状,纷纷而落碎做无数片,但这并非是天下人皆知的八斩风。
不过是裴宗认真后的随意一刀罢了。
秋雨覆身,秋风拂发。
鲜血好似利箭一般,以数不清的数量,从王清霁的身体飙出,伴随着的是无数墨发夹杂在细雨中,无力飘荡然后落下。
刀势去尽。
王清霁已经化身血人,悔岚敌不过这认真后的随意一刀,然而她终究是在这一刀的面前活了下来,仍旧握着顾弃霜的手,并且还存在着意识。
也在刀势去尽之时。
十指紧扣的两人如星坠世间般,以真境强者亦难拥有的速度,破开了连绵雨幕与秋风,直接撞破了脚下的山路,然后断了不知多少颗染上了秋红色彩的百年老树,留下了一地的狼狈不堪,最后去到了两山中间流淌着的那条溪涧,溅起了无数水花,好似下了场暴雨。
便在那处落点,以两人身躯为圆心,一个尘埃尽碎的大坑出现,将两人陷落其中。
这个大坑的出现,过不了多久也许就是一口耀眼的湖泊,而那些毁于一旦的草木则要等上许多年才能再如片刻前了。
王清霁躺在了坑的中间,溪涧的流水尚未来到此处,而顾弃霜被她拥在了怀里,避免不了伤势,但终究还是活着,并且活的比她好了许多。
崭新的坑里一条鱼儿都见不到。
她说道:“裴宗还没有离开。”
话说的很慢,但没有什么绝望可言,平静一如既往。
顾弃霜身子很疼,她忽然冒出了个想法,有些好奇传闻中的破瓜之痛比起这个如何,毕竟今日恰好就是她新婚之日,按理来说她是要体会那种痛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