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澹台灭明卖了个关子,等到云七看着他的时候,认真说道:“可我觉得,看到了和听到了,但自己想到些什么终归还是自己的事情,也许你说这一切都可以误导,可人心不是这种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吗?”
他又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世上有这样一个‘别人’,那它岂不是人世间的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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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给我家的大橘剪指甲,然后现在手指多了三道血痕……
第八十八章 死去的活着来
白玄一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用剩下的那只手拨开黏在额头的头发,掌心的鲜血顺流而下模糊了视线,他等了会雨水洗净鲜红,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王泽言,眉头深锁不开。
那柄直接贯穿了手臂的长剑安静的躺在地上,任由雨珠敲打着,他只需俯下身捡起来然后随手砸向王泽言,这场决出生死的战斗,便能分出胜负高下了。
雨渐大,其势可称之为磅礴。
“算了。”
白玄一摇着头喃喃自语,转过身子用踉跄的脚步,走向那处灯火依旧明亮,却渐显阴森可怖的洞窟,不再回上半次头。
路谈不上长,却花了白玄一不少的时间,走进了幽深的洞窟。
在他踏进洞窟的那一刻,雨幕中的崖坪再次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王泽言的身前低头打量着那道狭长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旋即又看了一眼洞窟里头将近消失不见的身影,才是将王泽言背在了身后离开崖畔。
白玄一不知道后头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关心这些变化。
离开了滂沱大雨的崖畔后走进灯火明亮的洞窟,这种环境上的变迁并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儿的温暖,那股阴冷附骨之疽,唯有以真气流转才能祛除这种糟糕的感觉,然而白玄一差不多是没有这个奢侈的资格了。
所幸这个洞窟并没有在山中造出另外一片天地。
在洞窟的尽头处有着一副棺椁,在其周遭的地面上布满了出自于道家的符箓,灯火映照之下更显玄妙,若是寻常人见着大抵连看上一眼的心情都欠缺。
然而他是白玄一,脑海中储存着巳合真人的记忆碎片,这些年来他不曾松懈过这些方面,时常翻阅幕望舒的藏书,铭刻在地上的符箓固然玄妙至极,可也不能耗费他多少的精神,但此刻的他最缺少的便是这些精神了。
白玄一坐了下来,如过往那些年钻研书中奥妙一般,强自提起精神看着那些令人头昏眼花的符箓,不敢有半点儿的遗漏,但他并非是为了看出符箓中是否藏有陷阱,现在耗费精力做的这一切,仅仅是为了看出这里的意图。
比起刚才未曾出剑便蔓延开来的心悸感,此地除了如同跗骨的幽冷外,竟没有让他生出半点儿的惧意,察觉不到半点儿不妥。
但这便是最大的不妥了。
雨水从衣衫中滴落,发梢水迹不曾离去,浑身湿透的白玄一坐在灯火光中,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出真相,就像是一位祈求上天施舍的可怜人似的,让人可怜却又不自禁想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话来。
外头的风灌入洞窟之中,火光之海骤然掀起波涛巨浪,不断的明灭恍惚,让地上的影子来回晃动着。
白玄一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回身去看外头的动静,于是风便渐渐消失停歇了,全然没有动摇到他的决心。
不久后,他终于站了起来,顺带着松了口气,然后迈步走入那些铭刻着符箓的地面上,来到了棺椁之前。
被他踩在了脚下的符箓,代表了极多的含义,但所有的组合起来意思便只有一种。
“护住这幅棺材吗?”
白玄一扯出了个笑容,双手轻轻放在棺材板上,自语道:“防君子不防小人,如此大的阵仗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可惜终究等不到赵家人,又或者说你本就没打算等到他们?”
他望着这幅让自己差点没了命的棺材,眉头早已经皱了起来,再一次思考之前已经思考过无数次的问题。
棺材里头到底放着什么?
没有思索上很久,他撇去了所有多余的念想,不再带着任何的后顾之忧,双手发力推开了这道棺椁,准备好迎接一切的到来。
然而,灯火依旧耀眼,微风萦绕周身,雨水仍在滴答着。
棺材里头空无一物,不染尘埃,干净的有些过分到难以相信。
但白玄一并无任何讶异,以及愤怒,安静的同样有些极为过分,看着那道空无一物的棺材,竟然笑了起来。
三百多年的光阴流逝,来自于皇甫姜最决绝的恨意,赵无涯的尸体理所当然要灰飞烟灭,不留下半点儿存在的痕迹。
尘归尘,土归土,灰飞烟灭的空无一物,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世上终究有些事物是能够超越时光的约束,比如此山之中的诗篇文字,甚至是被人弃之如敝屐的治世之理。
这些若是较真去形容,无疑是属于精神范畴的事物。
棺椁之内葬着的,也是孤坟里葬着的。
也许,这也能算是一种生死与共长相厮守吧?
白玄一不太清楚那些过去的往事,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但他依旧遇上了某些无形无质的事物,从而感受到棺椁之中留下的意思,抑或说心意。
相逢的第一次刹那,白玄一便能确定赵无涯最后留下的意念十分平和,没有半点与此间相符的悲愤之意,甚至于有些宽厚,和史书上记载着的帝王心性喜怒无常全然不同,显得有些亲近。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心走进了这些心意之中,于是他便望到了远处的青山,见到了春日的湖水,看到了一位让人毕生难忘的女子。
她应该是赵无涯,也只能是这三个字。
白玄一心里只觉得,风华绝代与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名字,她本就不该来到尘世之中,而是安然高坐云端之上,绝不该染上半片人间的尘垢。
思绪愈发下沉不止,直至某种疼痛自脑海升起,白玄一才是停下了这种穷尽一切精力,只为了想出如何赞美这位女子的冲动。
“你很不错,只是外力不可长久依仗,否则日后终究会因此而遭遇所不愿见到的事情发生,作为前辈我不太愿意见后人重复我的路,还请你记住这句话。”
赵无涯站在湖水浅草处,赤裸着白嫩的双足,浅绿色的裙摆没入水中,又随着越过远山拂过湖水的微风轻轻起舞,露出笔直的小腿。
她看着来者,微笑说道:“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白玄一沉默着,仿佛沉溺在这不可一世的风情中,许久之后才开口答道:“白玄一。”
“白吗?挺有意思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