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于素铭身上只披了件轻杉,目光沿着敞开的窗户,望向被清晨薄雾笼罩的山峰,眉眼仍有困意未去,低语呢喃道:“明明是个盛夏,怎么就不见阳光刺眼呢?”
昨夜三人潦草吃了些饭食后,又是寻了处地方饮酒,虽说远远谈不上买醉,但最后也算是凭着醉意好好的睡上了一觉,此刻巳时未半,不久后三人便将一同前去麓山,而王清霁清醒之时则远比她早。
“多想些什么奇怪的?”
脚步声缓至,王清霁把一碗热气腾腾的蟹黄粥递给了她,再是坐在一旁凳子上,替她整理了一下稍显松乱的领子,轻笑道:“你嘴里刚才念叨的那首词,可是位风流骨子写歌女的艳词,纵然情真意切,可听着终归是不好的。”
于素铭瞥了眼她,拿起勺子吃了口粥,眉目顿时舒开,却又啧笑道:“谈起艳词,你也配说不好这两个字的吗?啧,可记得自己佩剑雨霖铃,前朝那位柳先生可是悻然混迹青楼一生,笔下多是艳丽之词,若不是风吹雨打去,名声渐渐好起来,这世上可不见得会有雨霖铃此剑给你握着。”
“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可爱了。”一日之计在于晨,王清霁心情自然不差,否则又怎么起个大早熬出这碗粥给她当早饭,听得此言也不来的在意,笑言道:“假若你不是意有所指,我在这里便和你道个歉,好不?”
于素铭微微一怔,捏住勺子的手晃悠了一下,蹙眉道:“就是随意想起,不知觉的念出来而已,你怎么就爱和我计较下去了,难不成心思又乱飞了?”
“嗯?”王清霁秀眉一挑,目光移到碗里的蟹黄粥上,沉思了会忽然伸出手想要拿过勺子,却不料她握的牢固,安静片刻后问道:“粥不好吃?但这和你发脾气没关系呀。”
“在恼火你,谢谢。”于素铭舒开眉头,正色道:“别乱想了,想了也没用,最起码我不会告诉你到底是怎样的味道。”
王清霁反而更觉有趣,便从衣中取出手帕,仔细擦拭干净后,迎着于素铭不可置信的目光将纤细玉指探入了粥里头,在那上面留下些正在流动的物体,犹豫了一下趁机递入于素铭微微张开的红唇中,轻轻抵着舌头搅动,再是趁着她失神取过了勺子。
一切不过刹那,她取出了自己的食指,笑问道:“这个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滋味了吗?”
“你!你这真的是……”
于素铭早已涨红了脸,羞赧意满,从尚未闭合的红唇中可以清楚看到舌头的颤动,唇角仍有一些粥在缓缓流淌着,眼看就要滴落胸前时,她连忙伸出舌头舔去,又是让王清霁忍不住笑了出声,直觉闺房之乐不过如此。
不去看那恼火溢满双颊的于素铭,王清霁施施然吃了一口粥,甫一入口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寻思了会才是想起自己熬粥的时候,似乎是走了次神不经意间添多了盐,当即叹了一声,无奈道:“真不是故意作弄你的,你与我相识这么多年,应该知晓我若无必要是愿意在清早多睡一会,让床褥来的更为温暖一些。”
“呸!我信了你就有鬼了!”
于素铭羞赧未去,红唇越发鲜艳诱人,直教人挪不开眼睛,怒意撑的自己像个涨了气的包子,恶声恶气道:“王清霁,你到底是哪里学来的东西,特意用到我这里来是吧?”
王清霁倒也不笑了,歉意道:“粥我真的放多了盐,至于这事情……我确实觉得挺有意思的,但可以保证没有对任何人做过。”
“呵呵。”于素铭还是不依不饶,根本没有半点儿相信这幅说词的模样,怒极反笑道:“没有对任何人做过,意思就是别人对你做过了是吧?”
王清霁俯身想要吻下,把这些怨气都塞回她的肚子里,却又想到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是悻悻回头,庆幸动作不明显,否则又该是被埋怨一大堆有的没的话。
只是忽然之间,她不禁想起了过往的自己,恍惚之间只觉得确实是变了许多,或许心有牵挂的缘故吧,当她这一世知晓是女子身时,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与人同床共枕,尽管这位是一颦一笑值千金,秀色可餐无半点过誉的女子也罢,始终是超出了她最初的念想。
比起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孤苦终老,确实是现在来的要好上一些,又或者说是好上很多很多。
思绪飞舞间,她忽然蹙起了眉头,脸色渐渐凝重,说道:“素铭,先别急着恼火。”
于素铭见她脸色忽变,仍是将信将疑,但也点了下头,竭力压下心头火气,只待察觉吐出的字眼里有别的意思,即刻发难,让她好知晓自己不是这么好招惹的。
“这一切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在针对我在意的人?”
王清霁整理着骤然冒出的思绪,缓声说道:“叶笙箫与王景略那一脉近乎翻脸,赵竹娴行踪有王家与焚血楼遮掩仍被寻上门来,魏仲晦明明晋入天人境却光明正大的寄信葬花谷,这三件事的落点恰好都是我愿意去在意的人。”
“但你认真思考,却能发现这不是死手,而是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全都留了足够的余地给我做出反应。”
“那我呢?”于素铭细想片刻,已然是信了几分,但终归是恼火未去埋怨了句。
王清霁斟了杯清茶,涑去口中苦意,温颜笑道:“只恨年年月月与你不相离,安心了吧?现在还是先说正事来的好一些,而且有极大的可能就这四年间,连秋水都遇上过这种事情,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动静罢了。”
见此,于素铭才是收敛了一些羞赧带来的怒火,开始思索她所言是否确凿,但想深了不由得生出疑惑,蹙眉问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幕后的黑手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呢?”
“杀我?”字音甫一出口,王清霁当即摇头,自己否认了这个说法,困惑道:“四年前的上庸一事,以及皇甫姜的那口坟,再算上如今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同样的人手笔,又或者说是那些幕后的黑手,因为某些缘故在这期间改变了念想,才是促成了如今的事情?”
她揉了揉额头,轻叹道:“假若不把他们给揪出来,哪怕是剑锋无人能挡也罢,终归是无有用武之地。”
“倒也不是这样说,最起码大致上还是有迹可循的,前几日与你初见之刻,我就说觉得是北地或者道门的人在背后下黑手,若是相信道无迹的说法,那毫无疑问这背后藏着的人是所谓的道门宿老。”
于素铭顿了顿,紧锁眉头不解,恼火道:“只是这天底下的道门宿老实在太多了,继续这样子下去,他若是保持着谨慎,想要抓他出来不是一般的难。”
王清霁沉默许久,忽地低声道:“那为什么是麓山?”
直至此刻,她才是幡然醒悟过来,赵竹娴留书二字麓山,叶笙箫与秋水此刻也在麓山,天底下所有数得着的势力,同样有人在麓山,而这一次振鹭宴主办方不仅仅是一个麓山,还有同为道门之列的人道阁,而人道阁至为出名的,自然是术算一道。
只是这未免太过于简单直白了,难免让她多有疑惑,直觉不该如此轻易猜出。
“一箭双雕?”
于素铭舒开了眉头,下意识的想喝口粥却落了个空,又是狠狠剜了一眼她,伸手取回勺子,边说道:“麓山与王谢道门所代表的世家谈玄一系,立场上显然是对立的,那么将事情选定在麓山上再是合适不过了,大闹一场后,无论结果如何也好,对藏在幕后的人来说,区别无非就是到手的好处多或少而已。”
言至此处,王清霁反倒是笑了起来,轻松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子,那倒是对我们有利,麓山底蕴不见得会输给道门,那人敢如此行事,宫子濯和肃子非不可能视而不见……但是这一点那人定然是清楚的,只怕为了这件事他已经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就是有心算无心嘛。”于素铭自是不屑至极。
当初姜黎未曾登天之际,世间除去决意赴死的秋山颜外,一片死寂无声,一人威压一世不过如此,作为他的唯一弟子,心中又怎可能看得起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
万顷金光洒落,山间薄雾渐渐消散,那晚精心熬制的蟹黄粥同样在不知不觉间见了底,言语之间巳时已然走到了尾声。
“也该是启程的时候了。”
王清霁长身而起,很是恣意的伸了个懒腰,拾起见底的碗与勺子,随意道:“别让顾姑娘一直等下去了,挺不礼貌的。”
于素铭闻言而蹙眉,满是嗔怒的横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啧,礼貌,现在倒是知道这两个字了,刚才把手指放进我嘴里的时候就忘记了,是吧?”
王清霁脚步不止,笑了下,无谓道:“你可以选择不喜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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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有用G903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