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怎样,要尝一尝吗?”
叶笙箫拿起一壶酒,也不如过往那般遵守礼节的斟满杯子再饮,甚是爽快的将其倾泻落入唇中,其中有些不愿入喉的便在唇边划出一道痕,缓慢而坚定的流向锁骨,染湿了单薄衣衫。
庭院宽阔无人,她与秋水吃过晚饭后闲来无事,又见得月色明媚便坐在了颇为清凉的木板上,任由夜风拂面而过也不觉寒,两人偶尔唠叨上几句话,但大多时候还是在安静着,观赏这个冬夜里难得的明月。
只是后来叶笙箫忽然间想起了几句诗,便寻人取来了几壶酒水,与明月对酌,惹的酒香四溢,清静不再罢了。
秋水听着这句话,看着叶笙箫的胸前染了酒水的衣襟,轻声道:“这里头湿了,你一会儿还得去换身衣服,沐浴洗净身子,真是平白惹来麻烦。”
叶笙箫放下手中酒水,笑道:“一个拒绝就能说的这么委婉,倒不像是我认识的秋水了,不过我还是有点儿好奇你拒绝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可以说吗?”
秋水睹月不言,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缓声说道:“已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被师傅吩咐,和清霁一同下山离开苍山那片雪原,路上恰好遇到了一个叫洛春秋的人,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在一场搏杀前他心里好像是有些不安,就问我和清霁喝酒吗?”
叶笙箫笑着抢答道:“我猜她说自己滴酒不沾。”
秋水微微一怔,点头道:“嗯,我还记得她就是这个回答,然后我问洛春秋酒是什么,为什么要喝呢?他给我的答案是一醉解千愁,所有的烦恼都会随着饮下酒水而消散的一干二净,但我拒绝了他的提议。”
叶笙箫看着少女明亮不减的眸子,轻声道:“那时候的你已经这么喜欢她了吗?纵然身陷死局之中,亦没有半点儿的忧虑,还是说一切只因那什么九景秘法的缘故呢?”
秋水别过头去,躲开了她那意义难明的眼神,想了许久才说道:“哪怕我不愿意承,但过往的事情确实是被旁人造出的虚假,可不是这些恶意的原因……我也遇不上清霁她的吧。”
叶笙箫轻叹道:“是呀,这不就是命运弄人吗?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与你开玩笑,与你相较我的经历也没差太多,但我想哪怕自己没有那件事情也好,依旧会抱着捉弄的心思来与她玩一场在我看来有趣的游戏吧,似乎怨不得什么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呀。”
言至意兴阑珊处,她又是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水,聊以自 慰。
“现在的我大概是有了他说的愁和忧了吧。”
秋水不去看那饮酒的人,自顾自说道:“可我还是不想饮这酒,总觉得喝了之后的自己就像是已经输了那样子,那样真的不好。”
叶笙箫愣了片刻,随即扑哧一声,任由酒水挥洒湿透衣裙,气呼呼的放下手中酒壶,恼火问道:“秋水,你这是故意在呛我的是吧?”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裙,蹙起眉头,“好歹一个人在江湖中打滚了不少的日子,怎么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是最初的样子,难道说你就非要气一下我才是开心解气吗?”
“这回真的要去洗个干净了,不然顶着这一身酒气怕是要熏死人了。”
说完这句话,她抱着满肚子的气横了眼秋水,再从木板站起起来,离开这空旷的庭院,看样子是真的沐浴更易去了。
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眼中时,秋水才是回过神来,鬼使神差的看向了那壶酒,不知怎么着就拿了起来,想了很久后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小口。
一片辛辣烧灼着喉咙,秋水很是不习惯的放下了酒壶,抬头看向天上明月,喃喃自语道:“她喝过的酒,也是这种滋味的吗?”
……
不知其所想,不知其所思。
王清霁哪里能想到远处有两人在说着自己,挂念着自己,又谈论着自己呢?松开了于素铭那软下的身子时,她的双颊亦是前所未有的艳丽,所幸那被吻的人脑子差不多是昏了过去那般,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不为人知的舔了一下唇边的余韵,她略有不舍的夹起了一块鱼肉放入嘴里,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安静品尝着精心制作的菜肴,却没有吃出半点儿味道来。
如于素铭先前所想那样,今日的她一直在不停纠结着这些本就让王清霁心烦不已的事情,才是惹的王清霁心里一横做出了这种事情。
与西南那个雨夜的满是温柔不同,也和临安雨中屋檐下的浅尝辄止不一样,心中满是不耐与恼火的王清霁将酒水完全渡过了于素铭的唇中,因此花费了格外悠长的时间,不可避免的多上了些过去两次从未有过的接触。
如那头月下的叶笙箫一般,一些酒水不可避免的自唇边溢出,于素铭的衣襟早已被打湿了许多,所幸那些船娘早在饭前已经被两人挥手退下,不至于让旁人见得这一幕的发生,好让于素铭有足够的安静从那不可言说的美妙滋味中清醒过来,免去了尴尬的境地。
若不是此间只有两人存在,王清霁再是不屑一顾他人目光也罢,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可能性也是不大。
毕竟不屑一顾不代表喜欢让旁人将这些亲密收入眼底。
在王清霁不知不觉吃完一条鱼时,迷糊许久的于素铭刚好回过神来,正欲开口佯装愤怒责问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自己胸前多上了些微凉的不适感,低头一看才是发现那些流下的酒水打湿了她的衣襟,顿时间心里所有情绪都消散一空,傻傻的愣在了那里。
“今日清早入睡前,你还说自己不吃这一套,让我别想着用这种手段来解决问题。”
王清霁饶有兴趣的看着红晕不曾散去的于素铭,玩味道:“只可惜都是假的,不过也好,今夜你算是让我见着什么叫做口是心非了。”
于素铭蓦然抬头看向她,只见这句说完后王清霁正平静如最初那般,伸出筷子夹着美食入腹,就像是刚才一切没有发生过那样子,让她忍不住蹙起了墨眉,又是生出了不小的怒气。
只是不等她开口,王清霁便放下了筷子,笑着取出了条干净的手帕递到了她的身前,温声问道:“难不成还要我帮你动手?那你这张脸怕是要认认真真的红上一个夜晚了,回去时不幸被她们见着了的话,只怕是要捧腹大笑,借此笑上你一辈子吧。”
于素铭哼了一声,接过手帕擦拭着胸前的痕迹,强自平静着情绪的起伏,说道:“当然不用你帮忙,只不过让她们见到了又怎样,比起笑心里更多是羡慕吧,嘴上说几句对我有什么干系,而且我也不喜欢她们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王清霁给她夹了块自觉好吃的肉,打趣道:“口是心非,大概莫过于此了。”
于素铭听着这话,本想继续反驳下去,可此间她唇舌间的余韵仍旧徘徊不去,知晓自己说出的话除了多添上羞赧外,别无它用,便破罐子破摔道:“是呀,确实是口是心非,可除了你之外有谁能让我做这些事情呢?”
末了,她忽然生出了个念头,戏谑道:“而且,我可不信你愿意看到我在别人面前这样子,只怕那时候你会怒火中烧到不可理喻的境地,直接拔剑将那人给斩了个干净,还要挫骨扬灰才能灭去心头恨吧?”
王清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不会,那未免太过于残忍了,而且我相信你,所以这世上不会发生你说的事情。”
“如果你我今生不曾相遇,而你又偏偏有了如今的记忆,见着这一幕又会如何呢?”于素铭不知哪里来的想法,极为好奇问道。
王清霁看着她那红晕未消的双颊,想了想,认真说道:“挫骨扬灰还是太过于残忍,所以直接灭了那人满门好了。”
“至于不曾相遇的你恨不恨我……想来是恨的,但比起我不痛快憋屈一辈子,那我还是愿意让你记住我一辈子,恨我一辈子,与我如今世一样纠缠一辈子。”
“这大概就是我的自私了吧。”
于素铭温颜笑道:“可我偏偏就是喜欢你这种自私呀。”
王清霁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一阵子的沉默过后转开了话题,给于素铭盛了一碗汤水,柔声道:“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趁着还热,暖一暖身子吧。”
大概是今夜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味,于素铭的胃口比之往常好了许多,满桌菜肴差不多被她吃了个干净,酒饱饭足后两人离开船舱,重新回到月色里头。
值得一提的是,于素铭或许还在怀念那落入口中的辛辣滋味,在王清霁的注视下假作若无其事的提走了那一壶酒水。
夜深风寒,衣裳轻飘,传入耳中的依旧是载歌载舞的靡靡之音,与不远处的长安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相较,不由得让人想起那两句名满天下的诗。
王清霁感慨叹道:“杀了赵元白,离开了长安城,哪怕是天下即将动荡不休,心里也不见得有上几分紧张在里头,过段日子回到南琅琊后,应该就能有个环境让我安静下来,好好总结这一年得到的东西,早日去看真境的风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