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忽然之间,这男子皱起了眉头,似是好奇道:“我问个事情呀,这位姑娘你手中的剑,可是那柄被王家珍藏在自家武库之中不见天日的雨霖铃?”
随着男子的到来,他那几位表面上称兄道弟的汉子酒意似乎是挥发了干净,眨眼间就清醒了不少,皆是随着男子言语将目光落在那柄雨霖铃之上,这几个刹那的转换足以称得上讽刺二字,如此滑稽未尝不是刻意之举。
王清霁没有因此发笑,大抵是这种表演太过于劣质,以至于她没有半点儿情绪的产生,她如是问道:“你想看这柄剑?”
话音如风雪冷漠,闻言之人不由得皱了皱眉,至于那位管事则是悄然松了一口气,偷偷的溜到了一边去,低声朝着下人吩咐了几句,大体都是些善后的布置。
中年男子敛去了脸上的表情,对这句出乎意料的话有所不及,可当他想到那位大人所交代下来的事情时也只能熄灭了心思,答道:“当然,麓山诗词剑本就是世间难得珍宝,只可惜这世上有着太多焚琴煮鹤的粗鄙之人,譬如那位秋山颜手中的霜天晓角,碎的是多么可惜呀,如此名剑世间不多见,只望不用遭遇到那些令人扼腕的事情就好了。”
王清霁平淡道:“说完了?”
中年男子再是皱起了眉头,而这次他没有很快的舒展开来,怔然之余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好了,总不能开口叫这位将剑交到他的手中吧?那也太过于打脸了。
“当然没有,这位小姑娘,不如将这把好剑给哥俩看一看?”于是,中年男子不想说的话,很是及时的从那些不再醉酒的壮汉口中说出,干净利落到让人讶异的那种。
王清霁依旧没有情绪,她的右手提着那把剑,左手缓缓抬起伸到雨庇之外接了三枚雪花,恰好是那三位先前笑声不断的壮汉数量。
雪花没有因为温暖而融去,但也没有半点异象生出,普普通通。
雅间的三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境界最为高强的萧有若看着那三枚雪花略有所悟,随后忽然皱起了眉头,心底一寒,正想开口阻止之时那三枚雪花就轻飘飘的落下了,就像是那背对着他的王清霁得知了他瞬间冒出的念头那般,寒意更甚。
雪落无声,只是落的地方有些奇怪,就像是天边恰好送来了一阵风,将那从指缝落下的雪花各自送往那三人的身前,诡异却理所当然的一幕。
中年男子如临大敌的看着那三枚雪花,参悟多年先天心意一关的他在雪花飘落至一半时发现了其中潜藏着的奥秘,但他可以确定那里没有半点儿的杀意,可他更清楚没有杀意不代表杀不了人。
然而,更让他为之心惊的是这位外来人,居然敢在长安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清霁看向了这位稍微有点儿脑子的男子,平静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敢在长安杀人?”
中年男子没有理会这话,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出了一剑,没有半点贪心的刺向了那枚距离他最近的雪花。
王清霁再是说道:“有些事情是我无法去否认的,一如这世上没有人不知道南琅琊有个王家,在那里出生的人注定背负着王这个姓氏,很难有彻底抛开的一天,而我暂时没有离开这个名字的念头。”
剑光亮起,照彻了这个灯火不太明亮的雪夜,已是中年男子有生以来最为巅峰的一剑了,因此他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转瞬即逝。
笑意来去自有原因,当剑光真正迎接到那一枚雪花的时候,中年男子才发现那不是一枚不甚起眼的雪花,而是一场自世外苍山崩塌而落的沉重积雪。
王清霁还记得自己叔父说过的话,如今想来永和十八年末的这个凛冬,不正是为了掩埋这些事情的痕迹吗?所以她也就随心而动的取来了三枚雪花,去埋葬那些心中全是利益的人。
人为钱财而来,自然要有因钱财而死的准备,这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了。
剑光是被一枚雪花所击溃,剑光也是被一场雪崩所掩埋,伴随着中年男子倒飞出去落在游廊木板之上,那三位不思进取的壮汉砸落在雪地之上。因为有人不愿意打破此间的安静,所以也就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一如雪花飘落那般悄无声息。
谢道斐愣在了原地,看着那个身影久久不能回神,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向那位萧公子,断断续续问道:“这三人不是假的先天吧?”
萧有若沉默了一段时间,点头道:“皆然是水磨工夫破了身与气一关的积年先天,说不上强,可也……”心中忽地联想起过去那一幕,他把到了喉咙的字眼给咽了回去,苦涩道:“即使我在完好之时……大抵也很难做到如此潇洒的举重若轻。”
顾弃霜蹙起了墨眉,心中不由猜测那位败在她拳头之下的苏言到底有多强,紧接着又是思索着道魔相通踏入先天的陆九卿会有多强。
可有一点是她能够确定的,无论如何这两人都不会赶得上眼前这位不曾出剑的人。
王清霁不知其所想,平静地走到了那位摔在地上一脸惶恐的男子,说道:“我没有杀你的意思,所以你能够安静下来吗?”
宛如冬日清泉一般,这道没有情绪的声音顷刻间让男子冷静了下来,可那并不是沁人心脾的温柔感觉,反之是寒彻心扉。
男子勉强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可他终究没有办法去遗忘记忆中的那一幕,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极为恭敬的问道:“王大小姐,在下已经安静下来了,还请您开口吧。”
王清霁轻轻的嗯了一声,似是好奇问道:“怎么你突然间就知道我是王家的长女了?”
男子挤出了一丝笑容,答道:“见如此神乎其技的一击,在下岂能继续眼瞎下去,自然是要认出王大小姐您了。”
王清霁再是问道:“既然你没有眼瞎,那你也应该是认识路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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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自嗨比较严重,不适应就说一下,我看着来
第四十一章 不知礼,无以立
有两人撑着两把伞,走在长安城中难得漆黑的道路上,最终他们来到了这处风雪格外凄冷的府邸门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仔细打量着这座人气不多的居所。
于素铭忽然收起了油纸伞,缓步走过了几个台阶,到了宽阔的门庭之下避雪,然后她看了一眼叶笙箫手中拿着的那把伞,终于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怀疑。
在渡月桥那个滂沱大雨的夜里,叶笙箫手里拿着的正是如今的这把伞,那上面的鲜红浓稠如凝结的血液一般,如此昏暗的风雪夜之中与她腰间那支血色的玉笛相得映彰,免不得让人生出些心悸的感觉来。
硬要形容的话,那种感觉就像是纯粹的洁白之中绽放出最为妖冶的血花,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全然忽略必然会带来的危险。
于素铭此刻看清了这个事情,所以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却与寻常不同的没有展露半点情绪,平淡问道:“你不走上来吗?”
叶笙箫持伞点头,微笑说道:“我还是不想让你太过于讨厌我,哪怕我和你注定还有第三次不知道为了什么的较量也好,此刻的我依旧没有和你闹翻的心情。”稍微一个停顿,她忽然换了个语气,打趣道:“毕竟我不是秋水,这是谁也看得出来的事实。”
于素铭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微蹙眉道:“你当然不是秋水,可我也没有半个理由去接受你这虚假的……好吧,在这座长安城中我确实没有理由和你闹翻,但是你我之间的较量自然是有原因的,哪怕此刻的我不知道代表着什么也好,可我依旧坚信着。”
叶笙箫拾阶而上,对上了她的眸子,说道:“你确实是变了不少,难不成这就是姜天主与师尊携手离去之后,所带给你的变化吗?挺是不错的,最起码清楚自己没有随意任意妄为下去的资格了,所以我此刻很庆幸你能有这种觉悟,可以让我少耗费很多的心思。”
于素铭平静道:“没有理由与你刀剑相对,只是你暂时没有给我这个理由罢了,我永远不会相信你这个人,一如我相信秋水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
叶笙箫没有接这话,自顾自说道:“既然说起第三次胜负决战,不如放在天人之后再见高下吧?”
于素铭略微蹙眉,她所见到那对眸子里尽是笑意,坦然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就在这时,门后有着很是明显的脚步声,两人自然没有走神到忽略不听。
叶笙箫忽然合起了那把鲜红的纸伞,如墨青丝随着螓首的微垂落在了胸前晃荡着,她无视了那极为寒冷的目光,凑在了这位各种意义上的对手耳畔,“这也不明白吗……不到天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和她走完之后的路呢?”
于素铭心神不动,反问道:“见生死?”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