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清霁叹息着问道:“我一直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厉害,而且也有很多人说我很厉害,可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我却依旧困在了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做。”
戒灵平静道:“这本就不是容易的一件事情,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越不过这一道门槛,你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产生些困惑不是正常的吗?”
“所以……我该怎么做?”王清霁的声音仍旧困惑着:“这些日子以来,我为了静思省身都没有与你说过话,强求心中宁静,却还是求不来,现在回想却是太过于刻意了吧。”
戒灵轻笑道:“其实这也不怪你,毕竟你武道修行至今几乎是一片坦途,忽然间陷入了困境,又一直被外物干扰着,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奇怪的。”
“既然你祖父让你静心去燥,那你便先习惯了这种生活吧,如今你还年轻着风华正茂,何必着急一时呢?”
……
夏日,艳阳高照。
王景曜十分难得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邋遢模样,走出了那座似是与世隔绝的山谷,来到了一处风光独好的湖畔外,走向那立于湖心的居室。
青莲生于水,故谢青莲爱水,所以易水居便立于湖心之上。
恰逢六月时光,湖里头开满了谢青莲亲手落下的青莲,艳阳之下青白分明,甚是秀丽。
“你来干什么?”
王景曜没欣赏上多久,谢青莲便眉目带冷的出现在他的眼中,身上穿着的是白青色的简约长裙,衬出了她不减衰减的美好身段。
谢青莲的容貌无需多说,在许久之前作为天之骄女的她也曾是神秀集上的一人,与之后堕入魔道登临天人,在世间掀起血雨腥风,最后死在了上代剑圣剑下的莫雨仇并列,人间绝色是没有任何夸张的形容词。
如此女子,即便嫁做人妻也不减丝毫风华,所以王景曜实际上挺满意自己的这一位妻子,尽管两人闹了许多年的不和,这种喜爱仍旧没有丝毫的更改。
王景曜思忖了片刻,决定说些讨喜的情话:“我们第一次相见,便是在六月的西子湖,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候的你,如今也到了六月,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对我来说,人间的六月天就是你。”
谢青莲别过头去,冷声道:“话倒是挺好听的,那你就一辈子沉迷在那时候的我吧。”
王景曜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无奈道:“这又是哪里的话,难道我这些年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谢青莲沉默片刻,终是转过身来对上了他,说道:“清霁怎样了?”
这显然是刻意扯开话题,不欲深谈。
王景曜对上那双平静着的眸子,诚恳问道:“谁说她是王家千年以来天赋最好的那个人?”
“我说的,怎么了?”
谢青莲还以冷笑,反问道:“莫不是你觉得清霁她对不起这句话,有辱门风要将她逐出家门?”
王景曜摇头说道:“不,我当然不是这么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太对了,她的天赋确实要比我强上不少,只要安安心心最差五十年后也能登临天人之境。”
谢青莲蹙眉道:“既然如此,你的意思就是她不肯安安心心的静下来,可清霁她性子一向受得了安静,不该如此。”
“你想偏了,我说的不是她的性子。”王景曜的语气颇为感叹,说道:“事情究竟怎样我是不清楚,可她所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那些东西都不输她自己选定的道路,而且她还却本末倒置了好一段时间,如今要走回正途,自然就得多付出一些努力,甚至是代价。”
他再补充道:
“如今这个伤受的恰到好处,在最为虚弱的时候,才能看清楚自己过去所做错的事情,我料想她的人生应该是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这也算得上一次不错的机会了。”
谢青莲默然不语,之所以本末倒置,原因她大概是清楚的。
……
山中无历月,寒尽不知年。
王清霁最近喜欢上了钓鱼,尽管这座湖里头并没有鱼,可她就是迷上了坐在木椅上,垂着鱼竿便是一天。
自从那次以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戒灵说过话了,而在这些孤寂岁月里头,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是习惯,不代表喜欢。
而在刚才王清霁终于明白过来,王景曜很久很久之前那句‘无鱼’的真正含义,其实在天道碎片里头死去的伤痛,除了让时间愈合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方法,所以这座湖里头才不会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
或许,星霜劫去到巅峰之境的姜黎可以让这时间去的更快,但那算得上一种治疗的办法吗?只能算个一半吧。
又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以风月不存真诀将这股伤痛消失掉,这应该算是真正的治疗方法了吧?应该是的。
坦白说,这种感觉王清霁很是不喜欢,尽管她在这过去了不知多久的岁月里头,沉思了许多,好好的反省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重新审视了过去十九年的人生,可谓是弥足珍贵的一段经历。
可她就是不喜欢,所以她决定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没有人阻止王清霁,她扔下了手里那用了很久的鱼竿让其荡漾在湖水之中,然后光明正大的回到了自己那院子里头,褪去了那粗布麻衣,然后在侍女的侍奉下,将过往的尘埃尽数洗去。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答大小姐,今天是八月十六。”
“那就去看潮吧。”
王家的马车驶出了南琅琊,朝着临安走去,在大潮来临之前到了最好的观潮地方,而后王清霁去看了一眼当初与离王手下精锐血战的地方,生出了一番感叹。
或许是那段很长的时间过去的差不多了,王清霁那因死去而带来的疼痛感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少了许多,让她轻松了很多。
王清霁没有站在那观望一线潮的地方,反倒是走向了直面巨浪的堤坝处,就像她当日见到的宋春归那样,站在巨潮迎面而来拍打而下的地方。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毕竟大潮最为高猛之时足有二十丈之高,而今年的大潮似乎就是那么的夸张,足以带走寻常武夫的性命。
不知何时,王景曜出现在她的身旁,说道:“这大潮百年难得一见,你倒是好运气。”
王清霁默然不语,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铺天盖地的大潮自远方轰隆而来,宛如天灾好似末日,让人心生恐惧。
她忽然说道:“既然我能让世间风月随我意生灭,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让那烦了我很久的痛苦也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