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剑光落入了他的眼中,于是他也就不愿意这一剑去到自己的眉心。
所以,那道剑光便停了下来,止在了黑袍人的眉心之前,然后一寸寸地向后退去,一如来时。
“嗯?”黑袍人目光略微诧异,疑惑道:“这怎么像是十方的剑?”
十方,上一代剑圣的名号,也就是王清霁记忆中的那个白发老者。
王清霁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将目光落在了黑袍人的身上,说道:“血祭没有成功。”
“确实没有成功。”
黑袍人坦然承认了这一个事实,随后竟认真解释道:“倒在了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但这本来就是一道闲棋,失败了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算是累积经验吧。”
于素铭蹙起眉头,认真行礼问道:“请问,是魔主前辈吗?”
即使魔主不如她的师尊姜黎,但仍旧是屹立在世间巅峰的至强者,给予应有的敬畏和尊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黑袍魔主笑着点头道:“自然是的,除本座之外宗内还有谁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呢?”
他指的既是万里之外以神念降临这具躯体,也是一眼退却王清霁手中的三尺青锋,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帝魔宗也只有这一位魔主了。
王清霁疑惑道:“既然已经失败了,那魔主何必强自降临此处。”
“自是有理由的。”
黑袍魔主微微一笑,脸上的猩红竟随着笑容黯去了色彩,他伸手指了指黑袍人空洞了的心脏,说道:“他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辅以未完成的血祭大阵,换来本座点出一指的机会。”
“那么,现在你们来选一个人出来,接下本座这一指吧。”
“本座今日只杀一人,你们算是碰上天大的福气了。”
无人应声,噤若寒蝉。
“若是你们不愿意讨论的话,本座只好闭上双眼,随意点出一指了。”黑袍魔主的笑容甚是慈悲,虽说着杀人之事,却没有任何一丝的杀意外露。
仍旧沉默着。
戒灵忽地说道:“他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未完成的血祭无法将他的力量接引到此处,这一指应该不入真境,你有一点点机会接下来。”
王清霁闻言蹙起眉头,望了一眼于素铭,缓步行至她的身边,然后平静地说道:“或许,我可以再让你死去一次。”
什么都不做突然等待,从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而且这个时候,若是因为敌人的三言两语导致分歧生出,内心产生猜疑,那才是真正的必死之局。
看着王清霁的决定,黑袍魔主只是笑了笑,没有作出任何的点评,转头向着另外两人问道:“那你们呢?”
顾弃霜回以一礼,然后走到了王于二人旁边,不顾血水浮沉肮脏直接坐下,膝上横琴,十指虚按其上,态度昭然而现。
只剩下一个毫无用处的王泽言。
黑袍魔主失笑道:“这可真是有趣,莫不是你要独自接下我这一指?”
王泽言沉默着,内心思绪复杂无比。
他此刻不禁回想起射潮剑阁的那一幕,亦如今日这般,同样是将要到来的凶险一击,他同样是无力阻止,但他这次不想再站在别人的身后了。
这或许是一个很愚蠢的执念,但……
“你没听清楚吗?”
清冽如水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王泽言的矫情,让他将目光回望过去。
王清霁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黑袍魔主,一道强横剑意无声燃起,她手中那柄道剑泛起了妖异的紫红光芒。
剑意横于世间,落在了魔主的眼中,勾起了他嘴角的一丝笑意。
随后,王清霁举起了手中的道剑,无有任何颤抖地将剑锋指向微笑着的魔主。
血水分出了一条道路,露出了已经肮脏无比的地面,直至盘膝而坐的黑袍魔主身前,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剑锋未出,剑意已动。
若将这内凹的阴阳鱼广场比作汪洋血海,那么此刻王清霁这尚未完全递出的一剑,便是开海一剑。
黑袍魔主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劝说道:“既是天纵之才,又何必沉迷于剑器之中呢?这世上有着许多美好的道路,又何必走上这无趣的道路呢?”
“陆九卿破门而出,本座甚是心酸,原本以为世上已无人能继承本座衣钵,却料不到在此见到了你。”
他再是一声惋惜:“只可惜你是王家的人,本座也只好将你扼杀于此处了。”
言罢,他抬起了已经没了血色的右手,从黑色的衣袖里头伸出了一根干枯的食指,迎向了那一道剑锋。
一指点出。
血肉褪去,白骨显露,大海重合。
剑锋与指尖相隔遥远,寻常来说即便那只手拉伸至极处,只要剑尖不主动前来,这一指只是落了个空罢了。
但那终究是寻常的道理。
寻常的道理放在许多人身上都适用,但是此刻点出这一指的是帝魔宗的魔主,而他在每一个方面都与寻常没有丝毫的关系。
所以,王清霁自然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奢望。
世间芳华不过刹那,出剑的机会自然也在这短短的一刹那。
光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