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因为不久前的那场倾盆大雨,挽剑阁前的青石板被清洗的十分干净,终年积雪的苍白色与雨水一同流逝不见,然而比之平日却更为寒冷。
通往封顶挽剑阁的山道只有一条,此时秋水便走在那条狭窄到只容一人通过的石阶上,寒风打在她单薄的衣服上,引得衣袂猎猎作响。
在峰顶的青石台上有两人立悬崖之前,俯视着下方云海,坐看云生云灭。
陆真淡然道:“所以,你来是因为这个事情?”
元季风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答道:“出了事情,总得有个解释,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陆真脸颊勾勒起一丝弧度,轻笑道:“我的决定就是我的意思,你若是觉得为难,那便让不服气的人上挽剑池自己来问我手中的三尺青锋。”
元季风劝道:“你很清楚,那位本身与王家便有着很大的冲突,你之前保下王清霁就已经让那位十分不满,如今你伤势未愈,境界不稳,以那位的性子……”他没有把话说的一清二楚,但其中关心之意昭然而现。
陆真微笑道:“他若是要来,那便来吧。”
作为如今挽剑池的掌教,步入天人之境,接过了剑圣称号的陆真当然有底气说这句话,就算他已经失去了光明,但他仍旧是货真价实端坐云端俯视众生的陆地神仙天人宗师,能抗着挽剑池护山大阵败他的人世上或许有,但绝对不会超过三个,而那位不在其中。
“好吧。”元季风明白陆真心意已决,转而问道:“那么,王清霁一事你如何看待,你应该知道那东西很可能在她的手上。”
陆真冷笑一声,摇头道:“你们问的不应该是我,而是姜天主。”
元季风沉默许久,眉头皱的极为难看,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秋水终于来到了两人的身后处,于是陆真便回过了身,面向自己的徒弟。
“师尊。”
秋水躬身致意,说道:“我已经将白玄一送下山了。”
她看了一眼那位站在陆真右侧的红袍人,心里头有所不解。而那红袍人注意到了秋水的目光后,则是微微点头致意。
一身雪色衣袍的陆真点了点头,那已经失去了光明的双瞳仍有着摄人心魄的威力,说道:“很好,那你想清楚了?”
他叹了口气,怅然道:
“入死关是一条极为艰难的道路,即便是我当年也没有选择这样做。以你此刻已经破碎的剑心,希望几近于无,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之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秋水沉默片刻,认真答道:“我想有能力去阻止一些我不愿意,但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而入死关是我惟一一条能够赶上她们的道路。”
陆真阖上了双眼,盘膝坐下收剑横于膝,再以右手五指轻抚横于膝上的剑身,许久之后才问道:“如果我说,你对她产生的感情只不过是源于一道秘法,你又做何感想?”
秋水没有丝毫地犹豫,断然道:“虽九死其犹未悔。”
“真是讽刺。”
陆真屈指一弹,有清越剑鸣而响,可宁心静意,斩一应邪念。许久之后,剑吟安歇,陆真再问道:“如今仍是?”
秋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道:“仍是。”
“既然如此。”
陆真叹息道:“那便去吧。”
……
来时两人,归时一人。
白玄一独自行走在雪原之中,背影略有萧瑟之意,神色之中一片漠然,完全没了过往的轻浮之色,变得稳重了许多。
自那日看着巳合真人葬身雷池当中,他便明白了些很重要的道理。如王清霁所说,依附他人终究是假物,即便他有着白河愁作为父亲,仍旧无法阻止自己老师的身死。
在那一刻,他心中全然是无力感。
无论他的父亲白河愁再强,终究不是他本身的强大,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巳合真人给予了他最后的馈赠,让他看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未来,然后在雷池之下烟消云散。
白玄一仍旧记得那天巳合真人死前的话。
“这一幕终究是到来了。”
“老夫一生机关算尽,终究是只能看着命运到来,无可回避。”
“命数如织,如同樊笼。在老夫看来是很真实,也是很可笑的一句话。”
“所以……”
“老夫希望日后的你能替老夫证明这是一句再可笑不过的话。”
白玄一蓦地抬头看天。
天空很深,看不出一丝的裂痕,就如同巳合真人所说,像是一个巨大且没有一丝破绽的樊笼。
“确实可笑。”
白玄一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的这位中年人,轻声道:“父亲。”
他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用最为低沉地语气说道:
“我想退婚。”
……
出了无边无际的雪原,转眼间苏言与陆九卿就入了荒无人烟的大漠。
这片名为死亡之海的大漠不同于有挽剑池镇压的苍山,其境内鱼龙混杂,各种大小不一的势力纠缠其中,更有许多被各大宗门与朝廷通缉的恶徒行于其中。
风沙酷厉如刀,若是不以内力加护,轻易间便是一条伤痕出现在脸上,所以久居于此的人往往以粗布蒙面减少自身的损耗。
今日的风尘更是严重,苏言与陆九卿逼不得已也只能寻一家客栈落脚,等风沙过后再次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