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一步一步试探，然后，她知道了她也喜欢她。
她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所以她总是抓住一切可以亲近的机会。
“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她回答。
“卿卿，你们年纪还小……”苏娜试着说服，却被女儿打断——
“那长大了就可以吗？”
苏娜哑口无言。
“你不是觉得我们年纪小不能在一起，而是觉得两个女孩子就是不能在一起。”她轻声说，“我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
“可是……”
“妈妈，如果我是同性恋，你会让我嫁给男人吗？”司空清突然问道。
苏娜沉默了。
她不是那种死板的家长。
如果女儿是同性恋，她当然不会强迫女儿嫁给男人，让女儿痛苦，因为女儿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我只能和女孩子在一起了吧？”司空清笑道，“那希尔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苏娜说不出话，她隐隐觉得自己被女儿带入了坑，仿佛支持女儿和希尔在一起是什么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不对，是哪里的逻辑出了问题？
她被绕晕了，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
“你真的……”苏娜的声音有一些艰难，“喜欢女生？”
“还需要我说的更直白一些吗？”司空清低下头，“我只对女生有感觉。”
其实她说谎了。
在碰到希尔之前，她对女生也丝毫无感。
“可希尔是你妹妹。”
“希尔也喜欢女生，怎么办？”她反而扔出一个问题。
苏娜又开始头疼。
两个女儿都是同性恋？
最适合过日子的婚姻永远是门当户对，她不是指联姻，而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灰姑娘嫁入豪门和穷小子迎娶公主，虽然浪漫，但各种认知上的差别，他们八成不会像电视剧里一样幸福，哪怕是电视剧里，也常常会给女主安排个豪门遗孤的身份。
她上哪给女儿们找两个门当户对的弯姑娘？
难道真要让两个女儿在一起？她觉得这太过冲击她的认知。
“妈妈，其实……”司空清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我已经……要对希尔负责了。”
司空清和苏娜进来时，菜已经上了一两道。
希尔发现司空清的侧脸有微红的印记，她一惊，司空清……被打了？
下意识望向苏娜，母亲大人给了她一个勉强的笑。
苏娜后悔了。
她挥下巴掌的瞬间就后悔了，女儿什么时候被人打过？唯一一次受伤都是小时候因为她的失职，自己……哪有资格打她？
可她真的控制不住，女儿说出那句话时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们才16岁。
“你怎么可以……对妹妹做那种事呢？”
司空清没有说话，就站在那里，挨了一巴掌。
她又一次说谎了——她和希尔根本没有到“她要负责”的那种程度，可她觉得如果这样说，压力会全部来到她这边，对于希尔，大人只会有愧疚，同意的可能也会更大。
苏娜已经六神无主，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已经彻底没了主意，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希尔心疼地握住司空清的手，想着她被打得疼不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刚刚的对话里已经“被上”了。
她心想司空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这时，手却被司空清反握住，那个人看着她，剪水的双瞳荡起秋波：
“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九十五章：妥协
“哈？”
希尔的眼睛透着迷茫，脑袋一歪，嘴角快要扯到耳根。
这个人在说什么？
是被妈妈一巴掌打傻了吗？一回来就神经兮兮地说要对她负责。
原本的心疼变成了懵逼，希尔清清嗓子，推开她：“好好吃饭。”
等回家再问司空清发生了什么。
这一餐饭吃得有些压抑。从头到尾，说话的只有司空若水一个，无非是夸奖女儿演得多好他很骄傲很自豪……但是空气快要冻结了，希尔捂脸，能不要再提话剧了吗？
君不见妈妈手上青筋都要崩断了。
希尔的座位位于苏娜和司空清之间——这是她自己选的，用来缓解这对母女间的尴尬。兔肉火锅离司空清远得很，想要夹到大概需要绕个圈。餐桌没有转盘，所以希尔夹了一点放到司空清的碗里。而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身旁一道扎人的视线。
她怂了。
讪讪地缩回筷子，希尔又夹了一点兔子肉放到苏娜碗中，附带一个讨好的笑。
比起青春期的姐姐，果然还是更需要考虑更年期的妈妈的心情。
苏娜看着碗里的肉，心情复杂。
本来还想着这俩女儿当着她的面都敢秀恩爱了，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助，现在她怎么觉得自己跟某些给女婿甩脸色的岳父似的？亲女儿像是成了她看不上眼的女婿，领养的女儿反而像亲女儿一样安抚着她。
她多喜欢希尔这个可爱又懂事的女儿，可怎么就碰上这种事了呢？
晚上，希尔没敢和司空清回公寓。
她换上睡衣，窝在床上码字。突然，房门被叩响，她赶紧把手机塞到枕头下，这个敏感时期，她已经猜到了敲门的是谁。
“请进。”
是苏娜。
“准备睡觉了吗？”苏娜看着已经躺下的希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嗯。”希尔眨眨眼，两只手扒着被子。
“还记得你生病前一天晚上也是这样，”苏娜笑着，眼中流转着回忆的色彩，“我在床边和你讲卿卿小时候的事。”
“嗯。”希尔乖巧地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你病成那样，把全家人都吓死了。”
所以她才忍不住想去摸希尔的额头，那场高烧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嘿嘿，”女孩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已经完全好了，不会复发的，别担心。”
母性的光辉总是温暖而亲切的。苏娜，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早已不再是“司空清的家人”，而是“她们的母亲”。
像是年迈的家长发现自己再也帮不到孩子，连孩子的功课都像在看天书，他们有心无力，会失落，会伤心，苏娜觉得自己就处于这种状态。她上网查了诸如“父母怎么看待孩子同性恋”等资料，大多数回答都太过笼统。她查不到“两个女儿乱.伦怎么办”，全国这个奇葩的情况也不多吧？
她只知道，现在绝不能刺激她们。支持也好，反对也好，都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然而，她还没开口，就听到了被窝里女儿的声音。
“妈妈，”希尔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娜，藏不住内心的忐忑，“我和姐姐……是认真的。”
苏娜一愣，“是……是吗，我知道。”
她还能怎么说呢？
女儿们足够勇敢，至少，还敢向她承认，没有瞒着她。
但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勇敢都值得被鼓励。
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晚一些还要和司空若水商量。
“别瞎想，”她温柔的手撩开希尔的头发，女孩额头上因紧张而流出的汗水把发丝黏在一起，“妈妈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啊？
希尔有点懵，受什么委屈？
苏娜站起身，准备离开，脚步还没迈出，身后一句像是压抑了很久的话语就让她生生停下。
“妈妈……对不起。”
希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她握紧拳头，掌心里捏着被角。她早该说的，她不能再拖下去，缩在乌龟壳里当一个胆小鬼。
“真的……对不起……”
她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怎么说也说不够，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她闭上眼，把打转的泪水停在眼窝，不想让苏娜看见。她一直都清楚——
是她让他们唯一的女儿成了同性恋。
是她让司空清将背上姐妹乱.伦的骂名。
是她不知感恩，是她贪得无厌。
是她，亏欠着这家人。
她其实不想哭的。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一哭，疼爱你的大人就要心软，再无理取闹的要求都可能答应。她知道苏娜疼爱女儿，她一哭，苏娜心都要碎了。不能像司空清那样倔，两边都倔着，最后只能一起受伤。
慢慢的，她泣不成声，哽咽着喘息，滴落的泪水打在被窝上，扩散成一个圆。苏娜慌了神，她招架不住，换哪个家长能招架住？她抱着希尔，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酝酿着和司空若水的说辞瞬间烟消云散：
“别哭，别哭啊……”
“你这样妈妈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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