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到学校附近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到教育厅报告,下午带着行李南下参加准军事训练。
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公寓里一个熟识的阿姨陪我同去,据说是我家祖上把那位阿姨的家族搞得家破人亡,父亲正致力于补偿她。他再三嘱咐阿姨,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阿姨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十五岁了,已经和同学一起参加过两三次军事训练,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再三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街,进了公共马车的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
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
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座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阿姨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阿姨只认得他的钱,托她只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我现在想想,我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
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我看那边候车室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马车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
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风衣,深青布围巾裹着脖子,蹒跚地走到马车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
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
他过一会儿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
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
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便以出名,挣下偌大的家业,凭着战功晋升为侯爵,独力支持家族,做了许多大事。哪知看走了眼,竟娶了母亲这样的蛇蝎美人,以至于被强行弱智判定禁治产,老境如此颓唐!
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他的儿子。
我进入路易大帝中学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父亲一向爱好东方文化,就连提笔写信都用到了东方的典故,一股东方人的韵味。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围巾黑色风衣的背影。
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在埃斯巴侯爵的长子克莱芒·德·埃斯巴哀叹着父亲命运的时候,唐璜已经把德·埃斯巴侯爵夫人放了回去,毕竟在名义上,对方清清白白,而他把一位女士扣在城堡里,百分之百要进巴士底狱——顶的还是强 奸诱拐犯的名头。
虽说都是犯罪,但犯罪的逼格决定了监狱里囚犯的地位,比如伏尔泰这样的启蒙家因为讽刺时政进去了,不止是囚犯们,就连狱卒们都要像供养亲爹一样把此等大神供养起来,伏尔泰在监狱里的伙食比他在监狱外还好,稳如戴罪度假;
如果是刺王杀驾、金融诈骗,用金坷垃爆破枫丹白露宫这等牛逼的犯罪,大家听到后都会佩服的说道“大哥抽烟”、“给大哥递烟”,如果顶着诱拐强 奸犯的罪名进去.....对不起,先摁到墙角打一顿再说。
就算他有了德·埃斯巴夫人的确切证据,但他并非司法人员,也无权拘押一位贵族,所以在短暂扣留她后只能放她离开,同时派了爱丽丝进行尾随监视,以防止她做出什么愚蠢的举动。
埃斯巴夫人回去之后,首先来到地下,她之所以要把她可怜的丈夫赶出这个家,还把两个孩子分别送到路易大帝中学与亨利四世中学读书,就是为了尽可能的避开他人,在地下修建祭坛,供奉龙形雕像——那是赐予她不凋的容貌并且附在她身上的怪物本体。
那怪物允许她称呼祂为主人,她又从古籍里得知祂又名圣主,在因缘际会之下,她最近又了解到祂又叫方腊,还有一个叫方金芝的女儿。当方腊现身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祂的愤怒,以及看见方金芝时的怜爱之情。
在方腊暂时控制她的身体时,她虽然不能干涉却能把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不过她识趣的装聋作哑保守了秘密。
回到公寓之后,家里依然冷冷清清,深色调的窗帘把一楼所有的窗户都围的严严实实,特别是她私人享用的小客厅、浴室与卧室,仆人没有允许甚至打扫都不能。
方腊没有回应她,既没有给予作为奖励的魔法道具,也没有给予深刻的惩罚。不知道为什么,埃斯巴夫人不像过去那样敬畏祂了,或许是因为看清了祂的虚弱无力,或许是祂保留的温情着实拉低了一位强大的存在在人们心中的品格。
柴玉继承了家族传统的乐观,她没有为夹在方腊与唐璜之间的窘迫状况烦恼多久,也没有想过包比诺法官重返巴黎后针对禁治产的调查会让她损失多少威望......准确来说,她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去想以后的事,准备现在尽情享乐,利用作为社交皇后最后一段时间,再痛痛快快的玩一番。
于是,她以闺名冉娜-克莱芒蒂娜-阿苔娜依丝·德·布拉蒙-绍弗里的名义,召集每个朋友前来家里聚会,这些朋友每个都有五年以上的交情,即便巴黎当下因为与英国的战事而提倡节俭,她依然维持着奢侈的风尚,每天要吃过宵夜之后凌晨三点才睡,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起来吃点东西后又开始疯狂健身,直到下一个黑夜笼罩巴黎。
在她的客人里,身份最高的当属于德·玛赛先生,纽沁根夫人的前相好,这位贵族破落户党羽丰满,如今已经是王上两位机要秘书之一——如果按照英国人的说法,应该是两位国务秘书之一。
纽沁根夫人也在被邀请的行列,这个傻瓜女人看到前情人后颇不自在,因为在她自以为是的爱恋里,她被德·玛赛骗财骗色,人财两空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作为巴黎社交圈一个笑话存在了好一段时间。
不幸的是,感到不自在的不止是她一个,当德·玛赛摆弄着他随身携带的镀金梅花螺丝刀(一字型和十字型螺丝刀要到20世纪30年代才发明出来),分享他在青年时代遭遇的感情挫折时,德·绍利厄夫人也只能强颜欢笑。
“朋友们,政治家唯一的长处,就是始终能控制自己,权衡一件事的利弊,无论这件事是多么让人意外。总而言之,要在内心里树立一个深沉冷静的人,冷眼旁观生活里发生的一切,无论它是否合乎星空见证下的、普遍流淌于我们心中的道德法则。”
“我竟然不知道您还是个哲学家呢。”埃斯巴夫人回答。
“夫人,每个政治家都是半个哲学家,不然他们怎么能用弯弯绕绕的理论蛊惑别人和他一起发疯发狂。”德·玛赛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而是一个女人逼迫我成为这样。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曾无比迷恋一个贵妇人,那时我敢说自己是全巴黎最漂亮的美少年之一,可见识却缺乏的无可救药。为了保守那位夫人的名誉,我只能说她叫夏洛特,比我大六岁,是一位年轻的寡妇,在我眼里,这个金发碧眼的、娇柔的女人就像天使一样纯洁。
有一次,我生了病,写了一张纸条推迟我们的约会,而一个小时后,我后悔了,因为小小的疾病不该阻挠我们的交往,于是我挣扎着爬起来去找她,在她的公馆里,我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她小鸟依人般的挂在男人身上。
我气的感觉血液沸腾了起来,又慢慢冷却,这个天使以往在我心里的形象是亲切、老实的,所以我耐心的等着,等着证明她是否忠诚还是背叛了我,之后再决定如何对待她。
我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等她送走那个中年男人后,我走进她的家里,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问候我的身体,我一边应付着,一边在公馆里有可能的地方发现证据.....我不愿面对的证据,可惜在我最不想要它们出现的时候,它们出现了。
我的心已经彻底冷却了,当我问夏洛特她在干什么的时候,她亲切的揽着我的手臂说痴痴地等我来——好一个痴痴地!我心里冷笑着从她怀里抽出手臂,那让我无限迷恋的柔软手臂现在令我感到恶心。
为了进一步确定证据,我成为了最职业的侦探,推理所有的细节,每一次发现每一次推理都会让我进一步了解我的天使,她在我这样的小鲜肉与有钱有势的中年公爵之间左右摇摆,并且认为这是女人理所应当的权力。
即便我当着她的面揭穿这件事,她温和的面具掉落了,里面露出一张恶毒的脸,她痛哭流涕,诅咒我这种小气的直男癌,诅咒我一辈子单身,诅咒我就是个臭屌丝......明明我全心全意的爱她,到最后错的却成了我?
我从这件事里学到了一件事:所谓海誓山盟只是笑话,这世间有两种性别四种人:男人、女人、舔狗与母狗,我错就错在把母狗当成天使。”
按照德·玛赛的标准,在场的女人大多都可以划入母狗的范围,她们也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国务秘书笑了笑,转而向德·绍利厄公爵夫人说道:“夫人,你也要小心啊。”
“我?”
“对啊,您的女儿婚事已经拖了两年,我想,这真的很不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婚约(2)
德·绍利厄夫人自然知道自己所谓的女儿早已经被雪华绮晶鸠占鹊巢,而雪华绮晶与唐璜之间的亲密关系不言而喻。眼下,她这个做母亲的只是唐璜随手可以舍弃的棋子,哪有什么资格和女儿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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