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当然,除非你是我选中用来为萝克珊脱罪的倒霉蛋。唐璜在心里说。
第二天清晨,唐璜就在驿站等候,腰间的佩剑用皮革剑鞘遮掩,从上衣的纽扣要腰间,一条细细的金色链条点缀在上面,宝石的胸针禁锢住不安分的白色衣领,让他打扮的像个得体的绅士。
“早上好,施奈尔先生。”他对着气喘吁吁的画家扬了扬手,“马车还有一会儿开,要去旁边的饭店吃点馅饼喝点甜酒吗?”
“不,先生,我怕晕车。”
约瑟夫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年头大家出行的交通工具只有两种:马和马车。骑马对于新手来说,只要骑一天大腿和屁股都会感觉痛不欲生,而马车的情况取决于路况、车夫的驾驶技术与马车内的条件。
代入唐璜现在的条件,普雷勒距离巴黎只有5法里(20公里),路况良好,车夫以前是军队退役下来的老司机,驾驶技术有保障。只是,老司机的马车不如他的车技那样令人放心,在正常标准容纳6到8人的车厢里,他硬生生塞了11个人的座位,强行为乘客增加了烦恼。
更可怕的是,因为普雷勒的连续杀人案件,目前只有这一班马车通往普雷勒。
“虽然马车里空气会变得异常闷热,但别担心,我们是‘兔子’,那里通风条件良好,视野开阔,在夏天反而成了优点。”
所谓“兔子”,就是和车主做同一辆马车的人。一般一辆马车要配备三个运营人员:负责驾驶以及搬运行李的车夫、负责搬运行李的马车所有者以及负责照顾客人需求的杂役。车夫在外面有自己风吹日晒的专属座位,杂役坐在马车外的悬挂座椅上(可以脑补印度人扒火车),而车主则和客人们坐一起。
不久之后,客人们陆陆续续的赶来,按照自己购票的序号坐到相应的位置上。大概是因为杀人案,让理论上能做11人的马车只来了6个客人,他们都到普雷勒去,每一个都心怀心思,似乎与那片土地有所牵扯。
在公共马车时兴的那些国家里,英国人以高深莫测来抬高自己的品格,德国人严守着沉默不语的规则,意大利人谨言慎行,唯有法国人喜欢在公共马车里高谈阔论,编出半真半假的故事和乘客们吹牛皮。
吹牛皮也是有讲究的,首先时间点要选在出发一个小时之后,那时候马车里的各位先生已经相互打量好自己的旅伴,在心中谁是好骗的傻瓜谁是难对付的滑头已经有了大概的认识,而内容呢,如果全是假话会让人轻易看穿,而说了太多真话又会让有心人推断出叙述者上的真正职业,至于真话与假话的比例,要基于叙述者的水平与听众的水平。
唐璜穿的一身考究,些许严谨的表情下却有一双好奇的眼睛,旅客们很快给他贴上了巴黎来的不喑世事的公子哥;约瑟夫具有画家喜欢的气质,换而言之在外人眼里是个介乎气质与神经质的忧郁美型帅哥,他携带的工具让人们给他贴上了落魄画家的标签。
3号位几乎还是个孩子,抿嘴嘴唇,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竭力想要装出一副大人样,但打着补丁的裤脚只证明了他的贫穷;
4号位是一位穿着考究的青年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带着大人物的气质,也是马车里唯一穿带着马刺的长靴的人;
5号位是一个身高180体重也180的胖子,刚一上马车就大家感受到了生命的沉重。他本人如同所有胖子一样有着红润的脸庞,学着王公贵族往脸上扑了白色的香粉,大概是佩戴着降温护符的原因,他的带来反而为众人带来了清凉;
6号位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先生,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色马甲,拄着手杖,并非装饰,而是他真的需要手杖支撑自己,在上车之后,他掏出小瓶子拿出一颗药丸吞下。
老先生身上的目光是最多的,人人都在关心他吃的玻璃瓶里那种蓝色药丸是什么,约瑟夫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唐璜,唐璜点点头,目光对上了六号的老先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蓝色药丸应该是最近开发出来扩张血管、补充营养的‘伟哥’药剂,但是把药剂做出固态的球形,应该是减少了药量,从色泽来看似乎糖分和辅料更多.....先生本身是拿它补充精力对吧。”
“是的,您真是好眼力。”老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常常要处理文件,时间一长就头晕目眩,这是医生建议我去法师协会名下经营的药铺买的营养药。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昂热·傅里叶,皇家药剂师协会的一员,很高兴认识你们。”
唐璜报了一个虚假的名字虚假的身份,主动开始了公共马车吹牛皮大会。当一个人开始吹牛皮,在他方圆五米之内的人会跟进把牛皮吹下去,这就是法兰西吹牛皮第一定律。
果不其然,当唐璜开了个好头之后,4号的青年人就不甘示弱的说道:“其实要论药剂,我倒懂得一些呢,你知道,在东方(Levent)......”
“在东风(Levent)?”约瑟夫装憨加入了对话。
“东方,小亚细亚半岛,埃及,那么还传承着许多高明的阿拉伯医术与希腊医术,包括我们还在使用的四元素学说与气血理论,其实都发源于那些聪明的沙漠住民。”
“先生来自东方?”唐璜假装惊讶的问道。
当吹牛皮开始的时候,唐璜就成为了一位听众,一个提问者,他打定主意要在里面找一个倒霉蛋去替萝克珊上绞刑架。因为普雷勒本地的居民难以做伪证,而最近去那块地方的外地人只有马车上的这几个人,唐璜想要速战速决,把女大剑从杀人案里捞出来,以洗白后的身份为他所用。
车上的乘客们一无所知,不知道这场看似寻常的吹牛皮大会混进来一个顶级的猎食者、阴谋家,正盘算着把某个人扔下地狱。他们吹的牛皮越多,唐璜对他们了解的越多,从而有更清晰的判断该让哪个人成为牺牲品。
“你看先生那么疲惫,他的屁股(Ponant)早就坐在西方(Ponant)了。”
约瑟夫依然玩着一语双关的文字游戏,4号的青年不以为意的笑笑,3号的孩子问:“为什么你在东方生活没晒黑呢?”
“我在东方生了场大病,花了三个月才治好,我就是那时候对东方医术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印象。”4号吹起来有模有样,“在生病之前,我为苏丹在希腊的总督卖命,在法国我只是无名小辈,在亚该亚谁不知道我乔治的威名。”
“听起来,你胸前的高级荣誉勋章(Salive)和唾沫(Salive)应该一样多。”约瑟夫说道。
“比起发勋章,东方人更喜欢赏赐美女,别惊讶,他们东方每个男人都有好几个妻子,就像私有财产一样,那里的女人非常温顺,不敢背着丈夫和情人幽会,因为一旦被发现,这些可怜女人就要被塞进麻袋丢进河里了。我有五个妻子和十个女奴,那时候过的真是逍遥快活,想想真是令人怀念。”
“就像伯爵(Comte)在查他的账目(Comptes)?”(注,两个单词同音)
4号顿了一下,环顾四周说道:“尽管我们是陌生人,但冥冥里有股意志促成了我们的相逢,不如我们最低限度的通报名字再说话?”
“施奈尔,一位画家。”约瑟夫假报了朋友的名字。
“奥斯卡·于松。”
这是3号的孩子。
“俺叫莱杰。”
这是5号的胖子。
“我叫百角。”
这是6号的老先生。
胖子的自我介绍引来其他旅客心照不宣的笑容,这莱杰(Léger)可真是身轻如燕(Léger)啊。
“莱杰先生让我想起来了我的雇主,可惜他从地窖(Ca veau)走向了墓穴(Ca veau)。”
4号的乔治再度开始了他似真似假的东方回忆,在他的描述里,东方本是一片富饶之地,但可怕的战争摧毁了一切,那里的农民不种庄稼,只种大 麻,抽烟喝酒就像吃饭一样凶,他还把开罗以外的地方形容为荒凉的戈壁,除了3号的奥斯卡,其他人都有些怀疑。
“这么说,他们在灰色(fumée)的墙壁边半醉(fumée)了?”约瑟夫略带讥讽的问。
4号的乔治耸耸肩回答:“如果他们有点进取心,就能让我们重温15、16世纪的战栗了。”
“难道他们只顾得上抽烟(fumer),忘记了肥田(fumer)?我想不明白,人总是要吃粮食才能活下去啊,干嚼烟叶又不能填饱肚子。”
“谁知道呢,”4号含糊的回答:“我只到过沿海,说不定内陆是种粮食的,他们奥斯曼人就是喜欢本末倒置。以我来看,他们还不如内地种烟草大 麻,沿海像西班牙人一样种水稻。”
4号知道自己吹的牛皮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怀疑,于是闭上嘴巴,把话语的主导权让给了别人。6号的老先生扭头看向约瑟夫,问道:“施奈尔.....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您去过意大利对吗?您觉得意大利人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善于走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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