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而且,白野依然说着话,一点点地让我的心沉入海底。
“不然的话,为什么副所长会躲起来呢?很明显,她知道无论是在您的面前出现,还是在世界面前出现,所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这双倍的痛苦叠加起来,让她不得不躲了起来,让她不得不期望被所有的一切所遗忘。”
“所以……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但是,如果所长真的尊重副所长的意见,冷静地调查整个世间的始末,而不是任由内心的愤怒发泄出来,应该也不至于这样吧?愤怒的人,憎恨的人,是没有办法沟通的——这应该也是副所长想办法躲着所长的原因之一吧。”
我已经冲破了最大的约定。在杀死秋奈之前,我已经杀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每个世界有七十亿上下的人类,我毀灭过的世界有七个。
杀死前一百个人的时候,我的心态是负罪的。但是,当数字达到这个数量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对我而言,我只做了“杀死五百亿人”这一件事情,而不是进行了五百亿次的“杀死了一个人”。
就好像,我杀死的并非是人类,而是没有自我意识的野草。甚至都不是亲手杀死,而是放了一把火,将一个草原整个点着,任由野草被烈火吞噬。
经过这数个世界的痛苦,无论是我的内在还是肉体,都彻底成了完全的兽。而现在想想,曾经觉得自己成为一个人,不过是自我安慰和自我约束的幻觉罢了——秋奈所喜欢的,终究是“两仪式”这个人,而不是“两仪式”这个怪物。
所以,她躲开了我,所以,她希望我能遗忘她。
——人类从怪物身上所能获得的,终究只是伤害和痛苦而已。
“……果然,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我以为遇到秋奈之后会有所改变,我以为经历了这么的事情之后会有所改变,其结果还是老样子……真是的,我究竟做了什么,我究竟在这其中得到了什么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听起来颇为冷静,实际上已经没有感情蕴含在其中了。
憎恨在被破灭,痛苦在被溶解。如今的我,正在慢慢地回归初始,变成那“无”的状态。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说话的是另一个我。“两仪式的起源永远是(无”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既然有了这个起源,还觉醒了这样的起源,再想着改变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的橙子就没有和你说过吗?”
“或许说过吧……但是,我都已经忘掉了……”
但是,我其实很清楚,橙子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这段信息。
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两仪式,是唯一一个真的拥有“兽”的宿命的两仪式。我的世界里没有黑桐干也,没有白纯里绪,甚至连荒耶宗莲都是在那位所罗门王的魔神柱授意下成为了荒耶宗莲。
如果不是秋奈突然进入了这个世界,恐伯我的世界已经成了一个特异点,或者是不被承认的异闻带,等待着被真正的人理拯救者击败,将全部的记忆和梦幻化作碎片,消弭在“无”之中吧?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我所在这个世界的“正史”。是一个无论如何都必须被会没和修正的遗弃物——就像秋奈那样,就像我那样。
“看你这个样子,就算是记得,之后也会总是下意识地忽略掉吧……”另一个我感叹说。“不然的话,你的性格和认知也不会变得这么的极端。”
“但是,这股憎恨是一直存在的,也绝对不会遗弃和改变的。就算秋奈可以原谅世界,我自己也永远无法原谅……伤害过秋奈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必须付出代价,最惨重的代价。”
“抑制力这种东西我听说过。按照橙子的说法,是人类无意识的集合体,本身按照逻辑来行事,不受人类感情的束缚。所以,它只是一个机器,只是一个装置。你不可能让一个机器付出代价,因为无论是存在还是毁灭,机器都是没有任何感觉。对抑制力和世界复仇,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我要毀灭它,至少这不会让它继续伤害秋奈。”
“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抑制力为什么非要让你的秋奈死亡不可?”
“因为……她的灵魂并非是根源流出的东西。她的灵魂来自于别的宇宙,是偶然的漂流者,而且还保留着前世的一些记忆。BB所招来的邪神发现了这一点,对地球上的抑制力乃至根源本身发了一条消息,认定秋奈是一个闯入0勺病毒,必须被肃清……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有这么简单吧?之前可一直是好好的。所以,原因肯定不是这个。而这个原因,和你的性格扭曲成这样也有关系。我可不记得两仪式是一个总是担惊受怕,每曰活在恐惧和痛苦之中的家伙。”
“……原因我不想说出来。”
“但是你必须说出来。不然,无论你毀灭了多少个世界,哪怕你把诞生这个宇宙的根源也毀掉了,她也不会在你的面前出现。然后,等过了数不清的岁月之后,
你会真的忘掉她,一切也都会忘掉她,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这样的结果你真的可以接受吗?想必无论女口何也不能吧?”
“这件事情只有我、秋奈、橙子和青子知道。我不会把它讲给任何人,谁都不行。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秋奈就越危险。”
实际上所罗门王也知道这件事情,但她们都不知道所罗门王是谁,我也就没有说明的必要。
总之,涅槃明奈我是不可能透露出来的……无论女口何都不可能。
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我不想告诉她们而已。
“母亲……我觉得我应该知道。”萌奈平静地说。
“我有种感觉,只要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就能找到妈妈,让妈妈回来。我是妈妈一直都宠溺的女儿。妈妈的事情,我有知道的权利。”
“对的,萌奈的直觉一直都非常准,所以所长您还是说一下吧。”白野也加入了劝告的行列。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打算隐瞒什么吗?真是愚不可及啊,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你的大脑还处在恋爱的状态,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连判断的能力都失去了吗?”另一个我近乎讽刺一般地说。
这些秘密重要,还是现在的秋奈重要?
实际上,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考虑,就能知道问题的答案。
无论什么时候,秋奈都是最重要的。比我的生命重要,比所有的世界都重要。即使我沦为失去所有的记忆的境地,我的心依然记得秋奈的双眸,记得秋奈的温柔和温暖,记得告白相拥时那如梦似幻的感觉。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真的很久很久以前……”
我把全部的经过都说了出来,包括那几场梦,包括涅槃明奈的结局。
当说出这些往事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的痛苦,可是我的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非常的怀念——就好像这不再是痛苦的经历,而是牛奶咖啡般甜和苦混合起来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记忆的褪色,苦的那一部分被剥离了出来,只剩下甜的部分保留在记忆的最深处。
在诉说的过程中,另一个我和两个八岁的女童没有打断,没有提问,更没有发表的看法,只是坐在榻榻米上,静静地聆听着我诉说着过去的一切。
“……最后,在电梯里,有一个声音对我说‘秋奈用尽一切保护了脆弱的你,可是谁又来保护比你更脆弱的秋奈?、自此之后,我一直活在恐惧之中,活在茫然之中。我知道,迟早有一天,宿命终将达成,我会用我这双手亲自夺走秋奈的生命——因为,只有我能做的到这一点。”
终于,我说完了,这个房间立刻沉寂了起来。
萌奈咪着眼睛,泪水顺着她的眼角划过脸颊,滴落在她的衬衫上。
白野仰望着天花板,双眼迷离。即使她已经如此的成熟,可是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她,还是难以理解这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其中又蕴含着怎样的羁绊。
另一个我已经躺在榻榻米上,闭上了眼睛,沉浸在我诉说的过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