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我知道的……但是现在场合不太一样嘛……”
“果然,式小姐,你比我好太多了。”看到式这个样子,浅上真冬显得既感慨又有些嫉妒。“无论姐姐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姐姐怎么对待你,你都这么爱着她。而我……我爱着的,只能是我的姐姐,是童年时候那个对我无微不至的姐姐,是为了我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两年的姐姐。”
“哦,也就是说,你不爱藤乃吗?”我挑了挑眉,完全不在乎浅上真冬的感受。“这可真的有意思啊……”
“我和藤乃的关系比较复杂……非要说的话,我和她偎依在一起、搀扶着彼此,共同从对方那里获取温度与力量吧。这种感情,或许也可以被归类到爱中,但我觉得这似乎并不是爱。不过,在一起生活本来就不需要爱,许多白头偕老的一对最后也从来没有爱过彼此,但却依然一同生活到了最后。”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我随口感叹了一句。
一些人人生中只爱那么一次,一些人见到喜欢的人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但是,到头来,能共同走完一生,终究是别人羡慕不已的事情。
在简单地告别之后,我忍不住想。如果我恢复成秋奈,式能和我共同继续下去,直到螺旋的尽头吗?
世事难料。因为某个存在的到来,我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Ars Goetia◆
于路边,从私家车上下来透风的两人如往常一样对话着。
“宁……只是说了这些话,就离开了吗?”
“啊,当然。因为在这里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嘛。”
“我觉得……应该可以再说些话吧?”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说更多只会让两边都很不舒服而已。不过……说真的,式,我很幸运,秋奈也很幸运。在我将来的某个时刻,在秋奈过去的某个时刻,我们能遇到你,真的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情啊。”
没有记忆的女性,并不知道这种幸运是如何达成,更不知道某个彷徨的亡灵有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有了她们的今日。
有着记忆的兽,却仿佛忘却了过去的伤痛,温柔而又幸福地微笑着。
“不,有宁在,有秋奈在,我才是最幸运的那个人。”
“只是……这样的幸运,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说着这句话,我从两人视线的尽头悄然来到了她们的身边。
对我而言,她们都是与我对等的存在。所以我没有俯视她们,而是像许久未见的友人一样,轻松而又平淡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语。
“按照人类的惯例,这个时候我应该自我介绍……我是所罗门,以色列与犹大王国的王,被神眷顾者,持有智慧者,第一位魔术师,亦是改变整个世界之人。”
说着,我抬起自己的双手,让这两人看到我十指上的十枚指环。
现在的我穿着女性记忆中那位所罗门王的服装,女性理所当然地知道我是谁。但是,率先发出声音的,确实上前一步,从根源之涡中取出武装,黑曜石般的双眸中尽是冰冷敌意的兽。
“……盖提亚!”
如此的敌意,沟通已无必要。
我忽略了兽的敌意,注视着兽身后的女性,以最平静的语气说——
“好久不见,陈宁。自从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当你表现出真正姿态的时候,你依然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悲伤,即使集齐全世界的怜悯也不足以填补。”
“宁,你后退一点。”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于彼岸的宁静降临在我的躯体上。
我的身体立刻化作湮灭的灰烬,消散于空气之中。但我早已料到了这种事情的发生——这副身体,只是临时制造出来的虚影而已。我的存在依然位于时间神殿之中,独立于万事万物之外。
投影再度产生。如此迅捷的过程,只有我和兽感知到了发生什么。
新投影距离兽与女性远了许多,但却没有远到我的声音传达不到她们耳中的地步。
“不需要这个态度,解脱之兽。”
“我不是什么解脱之兽,我只是两仪式,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从此我就称呼你为两仪式,直到你认清自己的那一天为止。”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始说正题。“那么,闲聊的话到此为止。今天到来,我并非是为了挑起战争,而是有一些话语想对你和陈宁诉说。”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理解。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去回答。无论你答什么,我都不会去相信。”
“我只是来诉说我的所见所闻所感。至于如何处理我的话语,那是两仪式你的事情,我无权、也无理由干涉。”
“你想说什么?”
陈宁平静地问着,双眼之中并未有丝毫的敌意。
这正是我期望的。
“陈宁,你正经历着变化,我想你已经感觉到了。两仪式,想必你也感觉到了。从今天你们醒来开始,即使口中说着可口的蜂蜜,即使内心绽放着美丽的花朵,她的变化已经大到令你恐惧的地步。”
两仪式那双颤动的双眸和煞白的脸色,已经证明了我的话语。
但她沉默了,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在拒绝与我交谈。
太多的悲剧让我无喜无悲,太多的绝望浇灭了我的愤怒。我依然平静地诉说着我所见到的悲哀事实,依然说着我感知到的残酷现实。
“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两仪式?就这样容忍世界随意地改造她,连仅有的思考自由都一并剥夺,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奴役为人偶,只为了用虚假的爱恋把你锁在她的身边——在你的眼中,陈宁的生命,陈宁的存在,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就算是虚假的爱恋也好过真实的她吗?”
“我……我……”
她在恐惧,她在不安,她在悲伤,她在痛苦——却唯独没有愤怒。
似乎,她真的不在乎陈宁的存在本身。似乎,她真的如我所说的那样,比起悲惨的陈宁,她更想要如梦境般虚假、如临死幻境般虚无的爱恋——就像那些无力改变现实,只能用谎言与自我催眠麻痹自己的可悲之人。
她不该这个样子,她应该可以拥有更多——就像秋奈一样,就像陈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