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可是……”
就在此时,有珠打断了橙子接下来想说的话。
“佐久间秋奈,你究竟在自卑什么?是你的过去吗?是你在两仪式心中的地位吗?还是你们那完全未知、却注定充满荆棘的未来吗?”
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碰了一般,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陷入思考之中。
我的自卑究竟源自于什么?是上一世的悲惨人生吗?是这一世失去父母吗?是那两年地狱一般的生活吗?是担心式看不起我吗?
我不知道,也从来都不想知道。
当大圆的式提及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极其生气,不顾刚刚才勉强建立起的感情,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当时我以为她是把我和涅槃的我相互比较,我才非常生气。可是有珠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情,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我之所以生气,也是因为我的自卑。
既然是自卑,就不想面对。既然不想面对,就总是想把它埋藏在心中。
“我……我不知道……”
我只能这么回答。
虽然很不甘心,可事实却是是这样。
“那我就告诉你吧,佐久间秋奈。你的自卑,源于这些全部。你从一开始就是自卑的,然后装作一副非常坚强的样子,不让自己柔软的内心受到伤害。可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你的心不会因为你装作很坚强,就真的变得坚强。反而,别人会以为你很坚强,他们就越来越不考虑你,越来越无法理解你的行为,觉得你性格反复无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在意。所以,如果你有力气发火,不如把这力气用来向两仪式倾诉,好好地告诉她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吧。如果什么都不说,只会让两仪式猜来猜去,生活在极度的不安之中。”
“你……你又知道什么?”
实际上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可是当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却仿佛印证了有珠刚刚的说法一样,语气完全变了,语义也完全变了。这种包裹着自卑的坚强,已经成了我拆不下的面具,成了式眼中真正的我。
令我想不到的是,即使语义完全不对,有珠依然听懂了我想说的是什么。
“因为过去的我也是这个样子。我以为孤独能让人变得坚强,可实际上不是的。孤独只会让人变得脆弱。你的孤独我没有体会过,橙子没有体会过,两仪式也一定没有体会过。但是,你的心一定是这些人之中最脆弱的。”
“有珠……真的是这样吗?”
橙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
我不由得有些失落……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正理解我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会从根半大楼上跃下,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极力地维护涅槃的我,更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一副无论如何都能活下去的样子。
原来……直到现在,我还是孤独一人。
“确实是这样的。”有珠回答。
“可是秋奈她……她……”橙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笑容更深了一分,有珠平淡地对橙子回答:“因为……秋奈她连生命都没办法失去,除了继续活下去,逐渐把适应伤痛当做习惯,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你和青子都觉得,式会对秋奈产生杀意,是因为一个是连接着根源的人,一个是扰乱着根源的人。但我觉得不是,也不该是这样。”
“究竟是……?”
“很简单。秋奈渴求着解脱,却无法解脱。两仪式渴求着解脱秋奈,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解脱。她们二人组成了一道螺旋,因爱而追逐着对方,又因爱而不敢追上对方——因为,在追上的那一瞬间,意味着秋奈永远地死去,也意味着两仪式永远地失去人性。她们只能这样旋转下去——直到真正重合的那一刻。这,才是她们真正的宿命。”
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一样,我的大脑瞬间清明了起来。
大圆的式第一次时的画面在我的大脑中闪过,她说过的话也在我的耳边响起。
“就算您不会死去,只要您醒来,我就会让您再度浅睡下去,直到世界终结,直到您不会再度醒来,直到你和我都永远地消失在最遥远的尽头。”
她一定是本能地感觉到我根本不想活着,才这么说的吧?即便当时的她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痛苦,她也一定知道我很想从这个越来越孤单的人生中解脱。
然后,我不再孤单,也不再寻求着解脱,式的杀意也就消失了。
那么……式对涅槃的我为何有如此强烈的杀意,在这一刻也彻底清楚了。
“不行……我得立刻回去一趟!没有我在身边,式肯定要做出她永远后悔的事情!”
“秋奈,你知道了什么?”橙子问。
“橙子,快开车带我去根半大楼!如果迟一点,事情会变得无法收拾!”
橙子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带着我和有珠,立刻开车去了那个开始与终结的地方。
希望,一切都不会太晚。
176.“请杀死我吧,式”
◆两仪式◆
打开熟悉的、满是铁锈的大门,我来到了根半大楼的楼顶。
和约定的一样,涅槃明奈的背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只不过,她和秋奈不一样。
秋奈双肘放在铁栏杆上,身体前探,欣赏着夕阳下地上的人们。涅槃明奈只是站在那里,仰头望着金色的天空,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月牙。
即使外表一模一样,即使有着同样的名字,可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我就感觉她们有着完全相反的性格,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人。
嘎吱嘎吱的关门声在这里响起,涅槃明奈一定知道我已经到了这里。
可是,她却没有什么动作,依然维持着原有的姿势,让我只能看到她破碎的背影。
我以为她会率先发出声音,可是近五秒钟过去了,她依然望着夜空上微微发亮的月牙,如同一个死物。
最终,还是我先发出了声音。
“为什么要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