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Akina,现在很痛,对吧?毕竟这是来自灵魂的痛苦,是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如果灵魂在,或许这种疼痛会被屏蔽掉……如果说疼痛有十级,那这种疼痛肯定相当于十二级了吧?所以……现在的你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吧?”
“我知道,Akina你在时间暂停的结界里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不停地经历渴死、饿死、精神崩溃而死,然后再度复生的循环,就像普罗米修斯一样,痛苦到绝望,却又看不到尽头。等待结界的能量消失之后,你才能够出来……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你的灵魂大概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吧?就算是圣杯,也只能重新创造出一个新的你,没办法把原本的你带回来吧?也就是说……Akina,你站在我的面前,可你已经不在了,对吧?”
两仪式的义肢从中间张开,隐藏于其中的匕首掉落了下来。几乎是立刻,匕首就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
在这一切都被染上绯红的世界里,只有这把匕首维持着纯白,反射着死亡的光斑,教我无法移开视线。
“没事的,Akina……一切都结束了。不会再痛了……一切,都结束了……”
噗嗤——
匕首刺入了少女的体内,鲜血像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染红了大地,染红了我的视线,染红了整个世界。
“……好……痛。”
留下这句话,被两仪式紧紧拥抱的少女,逐渐化作会散尘埃,伴随着不存在的风,飘散在空中。
两仪式维持着紧紧抱着的姿势,就好像那位少女就在她的怀中,就好像她们之间的感情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就好像……她依然还是人类。
经过了不知多久之后,两仪式终于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走向远方。她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又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就像刚刚的少女。
……或许,现在的她已经是行尸走肉了吧?有个重要的人曾经对我说过:“哀大莫过于心死”。如今的两仪式,她的心已经随着少女彻底的死亡,而永远地死去。
不知为何,我的身体本能地冲了上去,面对着这样的两仪式。
她没有看到我,也没有回应我,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而我,却看到了她双眼。
那是如螺旋一般的万花筒,各式各样的颜色都汇聚其中,却仿佛失去了束缚一般,在到处的乱窜。只是这些色彩最终都回到了眼瞳中,让这双眼睛看起来就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形成华美的螺旋。没有什么能够逃脱,没有什么能够幸免。就算是两仪式的泪水,就算是两仪式的全部感情,都被吞噬殆尽,丝毫不剩。
正如织所说的那样,现在的两仪式,因为少女的死,已经成了没有一丁点人性、彻头彻尾的怪物。
随着她的脚步,地面龟裂,草木枯萎,狂风呼啸。天空像镜子一般破碎,露出血一般的猩红,就连附近的民居都开始崩塌。而两仪式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漫无目的地、踉踉跄跄地前进着。只有那双只要注视就能杀死一切的眼睛勉强睁开着,如预言一般,毁灭着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直到世界的终焉。
然后,世界再一次定格了。
这末日般的场景,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在两仪式的背后,那位和服少女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果然……还是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看来,我终究还是必须介入才行啊……”
喃喃自语着,和服少女走到了两仪式的面前。和服少女的双眸中古波不惊,她经历了太多这样场面。被定格的两仪式茫然地注视着远方,沉浸在少女还在的美梦之中。
明明近在咫尺,可我却感觉两人远在天涯——不,比那更加遥远。一个站在一切的开端,一切站在一切的终点。开端的两仪式看不到终点的少女,终点的少女一直注视着两仪式,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明明如此地深爱着,却如一道螺旋,无论怎样追逐彼此,却终究没办法真正地、永远地在一起。
“式,你还真的很容易生气啊……”
“没办法,如果我死掉的话,你肯定会生气吧?织一开始就对我说过了,我不应该喜欢上你,可我没有在意,继续无谓地朝着前方努力着。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再一次回到开头,我或许会真的刻意避开你吧?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可能性了。我重复了太多,努力了太多,已经不可能回到那个时候了。”
“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够真正地在时间的终点相遇吧?可是,就算那一天到来了,如果一切都改变了,那个时候的我,还真的会在吗?我想……或许不在了吧?”
“毕竟,说到底,我只是过去的Akina,你从来都不知道的Akina,从最开始的开始就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感情,最后成为陌路人、走完这一生的Akina。不过……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哦?只要我们共同抵达到了终点,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渴求了吧?”
这么说着,和服少女笑了。可是明明笑着,我却感觉无比的悲伤,五脏六腑都仿佛扭动了起来,让我剧痛,让我反胃,让我忍不住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
“那么……就让我来解决魔神布松吧。只是,我会让那孩子很生气,让你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要记得哦?虽然那种被那孩子略微讨厌的感觉非常难受,而你又特别特别地敏感,但是一定不要反应过度哦?如果反应过度了,我就只能重新回过去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和服少女抬起自己的玉手,用右手食指轻轻地触碰了两仪式的额头。
世界,在这个瞬间再一次改变。
回来之后的少女非常生气,和两仪式吵了一架,就自顾自地离开。被刺激到的两仪式经历了痛苦的寻找与等待之后,终于和少女冰释前嫌。
从此以后,她大概不会再那么自信了吧?
我……不是很清楚。
然后,梦就结束了。
和许多人夏天的睡眠一样,我是被渴醒的。
可是等真正直起身子之后,我却发现,我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满面。
梦境中所经历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我赶紧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穿着夏日那轻薄的睡衣,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寻找记忆中某个最最重要的身影。
然而,卧室中没有那个身影的存在。慌张得我立刻大喊了一声——
“秋奈!秋奈!你在哪儿?”
声音在这个狭小的卧室之中回荡。
立刻,我的呼喊就有了回应。
“我在做饭啊,式。怎么了?”
和式住居的纸门被拉开,和梦境中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探了进来。
在这个瞬间,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立刻瘫坐在了柔软的榻榻米上。
还好,那只是梦。真正的秋奈没有死掉,没有被两仪式杀死,而是就在我的面前。
可是……那究竟是梦,还是根源中已经记录下来的东西,在我脑海中的映像?恐怕只有询问了那位真正连接着根源的我,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吧?只不过我的内心,其实有了已经有了结论——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梦不到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至少秋奈真的就在我的身边,至少秋奈完全没有离开……至少,现在的我,还在幸福之中。哪怕这种幸福,是某个人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血与泪的折磨,甚至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日子的人,所默默付出的努力。
……但,当真正冷静了下来之后,我却发现,我内心中的不安甚至比做梦之前还要强烈十倍,已经不再是不安,而是严重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