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急速的奔跑让我的肺部像火烧一样痛,可我依然继续前进,完全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我感觉只要我停下来,式就会因为胡思乱想而做出我完全无法预料的事情。
可是,在上楼梯的时候,因为我的心情太过急躁,近乎脱力的左脚突然一滑,我的身体滚过许多台阶,撞在了楼梯的底部。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我不停跌落的声音,以及剧痛的呻 吟声。
我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却失败了,右脚脚腕已经骨折,只要稍微用一下力就钻心一样疼。我试图用双手爬上楼梯,可是那股让我冷汗直流的剧痛却阻止着我继续前进。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前进。
依靠着我自己的不死性,我咬紧牙关,浑身发抖着,强忍着这足以让我休克的疼痛,一阶又一阶地朝着三楼前进。
只是一层楼,我身上就像被雨水淋过一样完全湿透了。但是,我终于来到门前。此时的右脚脚腕稍微恢复了一些,虽然还痛得让我忍不住浑身颤抖,可至少能站起来了,能在式的面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式坐在门口,背靠着墙壁,仰望着楼道的天花板,似乎做着我无法知道的白日之梦。
我弯着腰,把手按在膝盖上,剧烈地粗喘着气。可是式却茫然地看着我,仿佛一具没有意识的人偶,就像我在橙子的地下室所看到过的同款人偶,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无垢,却又透着仿佛失去了一切、又从未拥有过一切的悲伤。
稍微恢复了一下,我立刻挺直了身体,在干渴、燥热、疼痛和急躁的四重冲击下,我勉强扯动着脸上的肌肉,露出我自认为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然后,对式轻声说——
“式,我回来了。”
声音很虚弱,不知道是因为短跑带来的疲劳,还是因为刚刚摔下楼梯带来的剧痛。
“……啊,回来就好。”
反应实在是太平淡了,平淡到宛如机械,平淡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我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对她说。
“我都回来了,那一起进屋里吧?”
“好。”
手扶着墙壁,式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飘忽而又迷离的眼神,在我看来,她和往常那个坚强的她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的她,却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孤独得、悲伤得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
不由得,在她站起来之后,我那只沾满了汗水的右手握紧了式的左手。
突然间,式的眼睛亮了一下,就好像乌云突然消失,月亮终于露出了它的光辉。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式张开双臂,紧紧地把我抱进她的怀中。依然是那么的用力,依然是那么的害怕失去我。让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胸闷无比,几乎连呼吸都做不到。
不顾我满脸的汗水,式低着头,沉重地、深深地吻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仅仅只是吻,式没有用舌头,双手也没有用小动作,只是确认着我的存在,只是确认着这是现实而不是虚假的梦。
那股急躁,那股庆幸,不需要言语,不需要眼神,我就能深深地明白。
虽然式说过她也是猫,可实际上她确是兔子,那种一旦寂寞就随时有可能会死掉的兔子,根本不是独自生活在小巷中、连家都没有的流浪猫。
不知道过了多久,式让我能够重新呼吸。
视线被她的衣服所占据的我,只能闭着眼睛,倾听着她的话语。
“呐,秋奈……现在的我,究竟该怎么办?”
式的声音凄凉无比,宛如初冬时节最后一枚飘落在风中的枫叶。
她这么问着,可我却不知道她所说的“怎么办”是指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能和往常一样,和对待陌生人一样,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语。
“怎么办……老实说……我也不怎么知道。”
式松开了我,双手捧着我的脸,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庞。可我的脸上满是汗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运动后的燥热,所以式的这个让我动作很不舒服。
她微眯着眼睛,在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耀着的是我看不懂的孤独与绝望。
“既然不知道,那就换个问题吧。秋奈觉得我能做到另一个我的那种程度吗?”
“‘另一个我’?”我不太明白。
“就是沉睡中的那个我。”
“如果锻炼的话,应该是能做到的吧?”
“那你能达到涅槃后的那个你的程度吗?”
“我的话……应该也可以吧?”
虽然感觉上比神灵还厉害很多,可那就是将来的我,所以我一定能做到。这是确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可能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改变。
可是式却轻轻地、近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但是……但是啊,秋奈,在那个未来到达之前,你太弱了,我也太弱了。弱到我们没办法保护自己,弱到我们没办法应对这样的危机。”
“弱就应该有弱的应对办法啊?在天灾面前,人像芦苇一样弱,可人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却能撑过天才……我觉得,式,单靠力量不行,那就用智慧,用技巧,用各种各样的花招,来抹除这部分力量上的差距。而且,实际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没有人是天生就强到逆天,就算是神灵,在出生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婴儿。我们现在就勉强算是婴儿时期吧。”
听着我的话,式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却越来越迷离,似乎是在透过现在的我,看着过去的我。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已经知道了式为什么会是这种样子了。
现在的阴之式,和沉睡中的大圆之式几乎一模一样。
“式,你觉得我会丢掉吗?”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