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吉尔伽美什扬起高傲地下巴,不屑地、蔑视地盯着典狱官。
“太脆了,实在是太脆了!就算能不停复原,就算能保持攻击,终究也只是脆弱的武器罢了!终究你也只是这种程度罢了!你连做本王的敌人都不配,更不用说这个赌约了!”
“哦?吉尔伽美什,你确定我的攻击只是这种程度吗?”
我确实对这个家伙很不服气,印象也非常差劲。但是,就算印象再差,在上辈子的那款手游里,我依然把这家伙的宝具等级提升至最高,因为这家伙确实非常厉害,如今在我面前现在双臂环胸、冷眼下瞰、连天神都蔑视的本尊。所以,就算我口头上这么虚张声势着,可我心里边非常清楚,我确实没办法击败吉尔伽美什。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之大,简直就是鲑鱼与虎鲸的差别,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吉尔伽美什观察着我,猩红双眸里的冰冷仿佛北海道的雪。
典狱官没有眼睛,故而没有眼神。没有肌肉,故而没有表情。没有本能,故而没有恐惧。即便夺魂勾镰在空中飞舞着,即便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战胜吉尔伽美什,我在气势上也绝不会输,任谁都会有一种“这个自称死神的家伙确实还有后手”的感觉。
虽然依然高傲无比,可是吉尔伽美什终究还是沉默了。
沉默代表疑惑,疑惑代表恐惧,恐惧代表着吉尔伽美什心中傲慢正在瓦解。
我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但我能明显感觉出,这双眼睛里的冰冷像高楼大厦一般沉重。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终于对我重视了起来。
“没错,你说的完全没错。你的攻击不该只是这种程度,应该更强、更致命。距离那场无趣的战争还有一千多个日夜,名为圣杯的宝物还未苏醒,从者之躯的本还王未能发挥全部的力量。你的武器确实脆弱,你的身躯确实孱弱,但只要你想,你确实可以让现在的本王返回英灵座。”
“你什么意思,吉尔伽美什?”
我不太明白态度的转换为何如何剧烈,上一刻还是对待蚂蚁,现在就已经是平级的存在了。
突然,吉尔伽美什的双眼爆发出太阳般的气势。
“让天命的丧钟响起吧,‘死神’!本王想见识一下,引导万物走向终焉之地的那钟声,究竟代表着什么,又究竟有怎样的威能!”
“你想死吗,吉尔伽美什?”我冷冷地问。“你知道那钟声,就自然知道它响起的后果——你一定会死,可能性被永远确定在百分之一万。”
“无所谓!只要能听到那钟声,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这真是傲慢到了极点,连死亡都想要挑战的愚者。
就像一个人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一跃而下,只是为了听到下落时风的咆哮。
“吉尔伽美什……你,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很多无知的人都评价我为愚蠢,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何为真正的智慧,不知道何为真正的勇气,更不知道何为真正的伟大!他们躲在安全的房子里,大声地诓骗着自己,说‘没关系,有英雄保护我’、‘没关系,战争和灾难很快就过去了’、‘没关系,就算战争输了也没什么损失,就算旱灾还在也可以用河水灌溉、去其他城邦购买粮食’,从来没有考虑过亲自面对战争、面对灾难、甚至面对死亡本身该怎么做!我,吉尔伽美什,恩奇都的挚友,乌鲁克第一王朝的第五任王,对决芬巴巴与天之公牛之人与诸神诀别之人,绝不会畏惧死亡!更不会把面对死亡视作愚蠢!因为我是英雄王,因为我是吉尔伽美什,被传唱为‘英雄王’的男人!”
我注视着吉尔伽美什,注视着他如星辰般闪耀、如钢铁般坚定的眼睛,观察着他如王者般高傲、如英雄般荣耀的身影,感觉着他如凡人般普通、如史诗般悲壮的气质,如内心充斥着一股莫名其妙、前所未有的荒谬感。
——这家伙是吉尔伽美什?那个自称英雄王的家伙?他真的不是别的人假冒的?
突然间,我明白另一个世界的他为什么能说出“王来承担,王来允许,王来背负这个世界”,我也终于明白“英雄王”这个称号究竟意味着怎样的一段历史。
“不得不承认,虽然你经常傲慢到一叶障目,虽然你曾经做过许许多多的错事,但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语,足以证明你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王。”我不由得称赞着吉尔伽美什。
“既然如此,那就让钟声响起吧!”吉尔伽美什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想了想,看了眼远坂时臣。可这个男人却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双手放在身后,完全是一副臣子的态度,对吉尔伽美什的话没有一点违逆。
大概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圣杯战争,没有太多的前例可以参考,所以才是这样的态度吧?
“来吧,‘死神’!让我再一次面对死亡吧!”
吉尔伽美什的催促没有急躁的感觉,就像站在群山之巅,任由风霜吹打,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也要为自己、为他人、为天下生灵争得真正的自由——简直就是面对天之公牛时候的他,简直就是在冥府中寻找不死药时的他。
我对他点了点头。
既然他如此渴望,那我自然会满足他。
“那么……倾听晚钟吧,英雄王!在这晚钟之中,你的名字已然被揭示!”
咚——,咚——,咚——。
寥远的、古朴的、沉重的铜钟声在这薰衣草的花园之中回荡。
随着钟声的到来,天命已经下达了判决。确定的死亡已然到来,无法修改,无法逃避。
吉尔伽美什睁大了双眼,无法相信地看着我,也就是典狱官本身。似乎这钟声不只是钟声,而是别的东西。似乎典狱官并非典狱官,而是另外的存在。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极大的震惊而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怎么了,吉尔伽美什。”我冷冷地问。“你恐惧了吗,你害怕了吗,说到底,你只有这种程度吗?”
“这钟声……这钟声……!”
吉尔伽美什没有反驳,依然失态地睁大着眼睛。
他的反应不对,很不对劲。照理来说,他的表现应该更加坚决、更加高傲才对。
如今的他,哪里还有英雄王的影子,完全就是个害怕死亡的凡人。
就在我想要说嘲讽的话语之时,吉尔伽美什的眼神变了,变得怜悯,变得可悲。
“可怜,真是可怜,真是可怜啊!”
连续三个“可怜”,把我搞懵了。
“可怜什么,吉尔伽美什。”我问。
“你不懂……?你竟然不懂?你明明听到了这钟声,为什么你还不懂!”
那双眼睛里怜悯中混杂着愤怒,仿佛在诉说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句话。
我不明白,也无法明白,所以我继续问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