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提起这个我就非常懊恼。
一开始我确实是确定了式应该是杀人的。在一次偶然中,我发现了式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觉醒了起源,身体内部更沉睡着非常可怕的存在。在那之后,就立马放弃了让式杀人的打算,千方百计地告诫式不能杀人。
只有她真正遇到了秋奈,被秋奈所约束,才终于完全放弃了杀人的念头。
可是,如果秋奈不再杀人,深爱着她的式就肯定会为了让秋奈维持住自己的灵魂,做出谁都没办法预料的事情——在那之后,双方会不会精神崩溃掉,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了。
哪怕是为了式,我也必须继续引导着秋奈。
“秋奈,你还记得最初被你杀害的那个人吗?”
“……不记得了。”
“你觉得你最初杀害的那个人,是错杀吗?”
“……不知道。”
“你觉得这一次杀死的那三个人,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吗?”
“橙子……这是诡辩。”
秋奈抬头看着我,发红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我。
而我,也以同样的冷漠注视着她。
“诡辩?秋奈你以为这是诡辩?任何犯罪行为都要考虑其动机,你也一样。”
“但这确实是诡辩,因为开枪的是我,杀死七谷玉绪父亲的也是我,绝不是别人。”
“别骄傲自大了,佐久间秋奈!”我猛地站了起来,从气势上压制住秋奈。“你以为你是谁?是背负世间所有罪恶的神吗?是超度世间所有苦难的佛吗?你不过是个人类而已,明白吗!你只是个人类!既然身为人类,就不该去把别人该背负的东西抢过来,然后扛在自己的肩膀上!记住,你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你是有极限的!”
“可是……可是……”
“式,告诉这个自大到了极点、却又自卑到极点的家伙!在这件事情上,究竟是谁,该背负起罪孽的!又究竟是谁,才是整件事的主因!”
说完,我装成生气的样子,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因为我的气势,因为我表现出来的情绪,秋奈低下了头,猩红的眼睛里透着茫然。
终于,她开始跟着我的思路走了。
反倒是式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好趁着秋奈低头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眼神。而后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劝诫着秋奈。
“……秋奈,这不是你的错,绝对不是。虽然开枪的是你,但是下达请求、发出杀意的却是我。就算承担罪孽,需要承担的也只是我而已。确实,我不能杀人,但是我不能杀人的理由不是没办法承担罪孽,而是难以克制住杀人的冲动罢了——也就是说,可以有杀人的事实,但不能有杀人的举动。我出生在两仪家,两仪家本来就是退魔家族,现在更是经营着黑道上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纯粹、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人。所以,在那一天,我对你说了杀死那三个人的请求。”
现实中我不敢有任何动作,可是在心里边我的头几乎摇成了拨浪鼓。
式这孩子也根本不了解这件事的真实,和秋奈一样把职责与罪孽往自己的身上揽。
真是的,怪不得她们两个能凑到一块,简直都是一样的幼稚。在这件事情上,连看过电视剧的小学都比她们成熟。
还是只能由我来亲自出马了,式的劝告根本靠不住啊!
“……在明白整件事情的时候,你应该明白一个事实,秋奈。你是杀手,杀手确实应该承担杀人的责任,但是杀手只是类似于刀剑、手枪之类供人驱使的工具。真正该承担起杀人罪孽的绝不是杀手本人,而是对被害人动了杀意的那个雇主。因为就算杀手不接这个任务,雇主也会寻找其他的杀手去杀害被害人,直到被害人被完全杀死,或者雇主的杀意被暴露了为止。因此,那三个人的死亡本就是注定了的事情。该负全责的是那个银行高管,绝不是你本人。”
“可是……”
为了确保我能引导秋奈的思路,我只能夺走她说话的权利,立刻打断了她。
“你在介意自己‘因为需要杀人而杀人’,所以觉得自己要负全责吗?”
“肯定不是全责,但肯定要有很大的责任吧?”
“真相真的是你以为的‘因为我需要篡夺业力,所以我需要杀人,所以我要承担起杀人的罪孽’这么简单吗?”
“我……我不知道……”
秋奈终于陷入迷茫了,这终于给了我可乘之机。
虽然手段卑劣了点,而且可能会有副作用,但是我只能这么引导着她了。
“我原本以为,在秋奈你成为杀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但是现在看来,你还是完全不懂啊,秋奈。从始至终,你都没搞懂‘罪孽’究竟是什么。那么,作为杀过很多人,甚至因为你曾经说过的那个称呼而杀人的我,就好好地告诉你吧——所谓的罪孽,绝不是一时的负罪感,而是负罪感所承载着的东西。就算是心理学和社会学,一直以来也没有关于负罪感的定论,更没有‘罪孽’这种抽象之物的定论。那么,我就只能用神秘学来解答了——所谓的罪孽,就是因果报应中的业果。负罪感实际上就是对那业果的本能恐惧。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这份‘业’会贯穿始终,直到惩罚的来临。可秋奈你不一样,阴阳鱼在不停加速、大圆在不停磨损、所欠的业力会利滚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业的呈现。你已经承担着业果,你已经付出了代价。只是因为你正处在半涅槃的状态,没有感觉到而已——可是,没有感觉到,绝不意味着代价与业果不复存在。”
“抱歉……橙子,我听不太明白。”
“橙子的意思很简单,秋奈。只要你还维持着自己的灵魂,只要你还坚持着自己的善心,只要你在抗拒着那个失去灵魂、失去意识、只有躯壳的未来,你就是在赎罪。虽然别人不太明白,乍一听也很不合理,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吧?”
虽然式的劝告能力差得要死,但总结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说出了我没有提及的部分。
对于式和秋奈来说,维持住现在作为人类的心神,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事情。因为连接着根源的她们二人,仅仅以人类的身份活着本身,就等于给全人类留了两颗定心丸。
秋奈深吸了一口气,又泄气般地呼了出来。
“这些我都知道的……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别人因为我而受苦。”
“受苦?哈?秋奈,你竟然说‘受苦’这个词?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有人所受到的苦难比你还多。因为你受苦的过程是直到时间的终点,而不是短短的几十年……还是刚刚那句话,没有感受到,绝不意味着不存在。代价、业果、痛苦、罪孽,都是如此。”
“好吧……那回归到这件事情上吧。橙子,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看起来,秋奈心中依然还有很多疑问。
但是,只要她不再纠结那些无意义的东西,就已经达到了我预期的效果。
我思索了一阵,却发现对于这件事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既不是经历者,也不是参与者。所以,我只好看向沉默着的式,让她说什么。
果然,式还是那么的可靠,不愧是俘获了佐久间秋奈身心的女人。
“……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少了,秋奈。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区区三个普通人,要怎么进入满是摄像头、连炸弹都炸不开的金库?就算到了金库,那么多的金条又是怎么搬运到车而不被注意到的?那辆车肯定有车牌号吧?只要稍微调查下附近的摄像头,就能捕捉到真凶。那为什么警方一直没有找到真凶?还是说……雇主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寻求警方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