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官
必须要在下午圣子发言之前找到替罪羊的预备人选,王辑对此的压力其实也不小。他走过整个城镇,觉得所有情绪歇斯底里的人都能作为替罪羊的选择,毕竟他们大多都已经犯下愤怒的罪,但如果所有人都这样的话,那法不责众,挑选任何人,都可能会引起群体的抵触。
非常时刻,他不敢轻易造次。
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王辑充分感受了第五日整个城镇的状态。平民依旧紧张无措,而大公府邸,和善的大公也对薇薇一直偷跑前去见劳诺的行为表示了愤怒,他指责自己的女儿放荡,毫无贵族自持的观念。但薇薇似乎早已经习惯,被关禁闭后,她依然想办法爬窗逃了出来。
王辑就在府邸外等她。
“见过劳诺后,早些回去。没有必要惹恼你的父亲。”
他象征性地给了建议。薇薇微笑点头,但从其神情可以看出,她根本没有听进耳里,相同的话圣子也早已经向她说过,如果她听的话,那她就不是她了。王辑看得出来,但对此也没有办法。
索性他不觉得这是大问题,也就听之任之。
上午12点,教堂的钟声响起。
没有收获的王辑最终围绕着整个城镇走过一圈后,从城镇走出,坐在了古墙之上,遥望波光粼粼的远海,暂时休息舒缓心情。他想到夜晚时如果阿里兰斯巨手再凶狠些的话,是完全可以避过劳诺杀死他的,但对方并没有,这里面可能固然有怕因此会让劳诺更加抵触的原因,但王辑隐约觉得,或许天父神明早已经胜券在握,它就是要让独立猎人活着,去看到神国的建立,而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谈不上是感怀,王集低头望着自己脚下这白色巨石堆砌的古老城墙,想起这是很久以前,这个世界的猎人军团修筑,来专门抵抗阿里兰斯巨手的,工程修起的时间应该是在公元前,最终被旧日神子从内部瓦解,失去力量的城墙对深渊的眷族无能为力,军团覆灭,然而执行这一切的神子基督却在最终背叛了天父,导致文明重新延续。
尽管这期间有着种种恩怨,以及令人感怀的悲剧与英雄末路,他没有在此看到谁成为最终胜者,而文明的延续也从苟延残喘中继续坚韧地传承下去。这让他不禁想起曾经读到的科学研究,距今约35亿年前生命就已经存在了,那时的环境根本不适合现在的生命生存,而生物化学中表明,38亿年前生命就已经开始改造整个地球的环境,它们的出现极其古老,那些顽强的生命痕迹并不比岩石出现的时间晚太久,它们并没有多么年轻。
很早,生命就在与不符合自己的年轻星球作对,漫长的演变让它们不断适应星球,也将星球不断改造适应自己,时至今日,在数千年时光都犹如白驹过隙的当下,建立文明的人们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羸弱不堪。是的,但单个生命乃至群体的悲剧或许自生命出现其就已经存在,最早的原核生物在躁动的环境中时刻都可能灭族,在即使它们都无法适应的时代,若去细思,惨痛不落如今的文明。
所有的悲痛可能都是因思考而带来的,眼泪最初的功用并非是生命悲伤,鳄鱼食人的流泪,也不过是润滑自己的眼睛。即使拥有思考的能力,人类也并未能脱离生物的范畴。人类所能表达出的所有情感与行动,在动物身上也大都并不新鲜。伟大的牺牲与母爱,在动物身上也可以遇到;罪恶与内斗在动物族群中也并不罕见。纵然那些吹捧同性间的高尚爱情,在动物中也存在的。是啊,纵然智慧已经到到达极致的神明,也无限渴求着神子,当神也是一种生物时,这世间便没有任何东西不能跌落凡尘。
人们敬畏的星空与道德准则也会陨落。颠簸不破的真理,或许在冰冷的宇宙尽头也显得渺小无力。但渺小或许并不意味着就会灭亡,王辑看到太多被毁灭的光景,但也目睹了许多坚韧生存的文明,自时代前就已经存在的羽人和巨人至今依在,浣熊族的历史似乎也表明,它们的传承久远胜过一个星球的年纪。
若可以思考的文明生命,与树阵其它生物本就没有任何区别,那么即使当下人们活在宇宙迟暮的年代,但遥想生命最初萌芽的洪荒,那一切未来都不再变可怕,万物凋零的冬天,也总有火焰重新燃起。
若将一切说成是轮回或许太不负责任,王辑此刻想到的是,纵使未来再冰冷,也总有如今的事物传承下来的。曾经的羽人和巨人如今也还依旧在,文明可以和所有生命一样的渺小低微,事实上也从未高大过任何地方,那么他象征着生命,再弱小,智慧的火焰也依旧可以在凛冬之后燃起的。
回到现在,王辑不觉他面对一位智慧超过他的神明,就和医生所想的那样,对一切无能为力。相反,他觉得渺小有渺小的好处,人们对环境的适应力无法超过太多昆虫,那神明作为更高级的生命,它未必能比渺小的人类传承更加久远。它现在对卑微生物所做的一切,都暴露出它们的恐惧与时日无多。
日照大洋,海风拂面,王辑心境无比安静。当他觉得万籁俱寂时,所有的思考都变得水到渠成。他一眼看到那镇口醉酒摇晃的老猎魔人,那一瞬间,第二个替罪羔羊的人物选择,立刻浮现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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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审判日 第一九一章:裂痕
审判日降临倒计时,第五日。
上午12点;无名小镇入口处。
“我还能喝,能喝……”
醉酒的老猎魔人最终身体一晃,倒在了路边的树下。他脏兮兮地靠在树边,挥手摇了下手中的酒瓶,发现瓶空后便将其随后扔开。街道另一边,教廷特使潘林焦急地跑过来:“你怎么又喝多了!你要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说这儿,潘林猛然发现了堤道城墙上安坐的猎人,他有些不好意思挺直了腰,点头示意。王辑微笑了下,算作回答。树边的老猎魔人蓬头垢面的哈哈大笑,醉醺醺地说道:“呵呵,你们情绪都太紧张了,动不动就说话这么极端,有趣吗?酒可是个好东西,舒缓心情。我比你们可清醒多了。”
“你自从到这里后,就到处给我惹麻烦。前辈,你究竟要干什么?现在还是你乱来的时候吗?你知道这里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你现在每天吃喝醉酒,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你的荣耀呢?至少你现在还是个猎魔人啊!”
潘林的眼球夹在血丝,目光凌厉,看来是动了真怒。
“猎魔人?”
老猎魔人痴痴发笑,醉眼望着潘林说道:“别开玩笑。潘林,你的奇迹都有没有了,怎么还敢自称教廷特使?我的奇迹丢失的比你还早,猎魔?审判日后就要再现神国,哪里还有魔可猎?我畅饮等候神国的降临,有什么不对?”
“你……”
潘林怒眼环睁,被自己这老前辈气的没有办法。
“你不应该和醉酒的人争吵,想说什么话你都应该等到他清醒后再说。醉酒的人没有理智的。你现在和他说好话,他一句都听不到,你若痛斥他骂他甚至打他,他酒醒后,也只会记仇,而根本不记得自己错在哪里。”
王辑微笑地提醒。
“他就没有酒醒的时候。”
潘林怒不可遏道,眼看着自己这老前辈又在猎人面前让他难堪,潘林掉头便走,这次是真不管自己的前辈了。眼见潘林走远,老猎魔人哈哈大笑,毫不在意。突然,他转头看了眼王辑,嘿嘿道:“我其实没醉,就看他的反应而已,我可是千杯不醉的人。”
“我曾经有个父亲,也是个酒鬼。他和你说话一样,醉的站不稳了却说自己没醉,他也说自己是喝醉了看别人反应。所以我很理解这种人的心态,他们确实是醉了,而且很故意地去醉。毕竟都不是胆大的年轻人,他们的一切都有所意图。”
王辑淡然微笑,从城墙上走下来:
“我明白这种人其实很不得志,想通过醉酒来换取虚幻的高兴,并满足于酒醉后有他人照顾的状态。我很理解,一位上年纪的人很难再保持自己年轻的雄心壮志,他们对一切都踌躇不已,唯有对饮酒充满着胆量,并对酒后的迷幻异常满足。但理解并非意味着就要忍受,如果只能通过给他人制造麻烦,来满足自己的存在感时,我宁愿去死。”
“呵呵,肤浅的小子。”
老猎魔人醉笑。
“当然肤浅,因为不想让自己变得可悲,仅此而已。”
王辑笑着回答,从容地从老猎魔人身边走过。
他并不想在这老头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对其身份的大概了解已经足够。
这就是他选定的替罪羔羊第二人选,一个早被教廷驱逐的教廷特使,王辑有一万个理由,来指明他存在着不洁。同时他也勉强符合王辑先前和圣子所言定的发言要求,他现在不是宗教神职人员,但他曾经是教廷特使。这点可以圆谎过去。
……
从镇口归来,他马上去见教堂面见圣子,但还尚隔两条街,他便已经知道圣子不在教堂,而去了劳诺家里。王辑马上打道回府。
劳诺家中。
“圣子,既然都来了,就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庭院里,老人热情地留下圣子,原本圣子只是打算过来看看劳诺,顺便观察一下那荆棘王冠,但正是用餐的时间点,老人热情挽留,今日的圣子也不推脱,坦然留下来。王辑回来时,薇薇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