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树下的猎人 第544章

作者:牧官

月光重新恢复了皎洁的光泽,照射在饱受磨难的神国土地上。发光的奇迹消失了,所有的教廷特使在此一刻,都失去了信仰力量的来源。盘旋的白羽狮鹫陆续从天空飞下,落在了旧日神子的身边。

战争停止,王辑眼睁睁地看着维度断带的消逝,停了手。星界天使默默落在了他身边,再次主动抱住他,将坠落的王辑平稳送到地面。鹰眼远望着那个农夫的身影,突然,他也笑了。

“现在,如你所愿了,独立猎人。”

他向王辑喊话,之后,便随风降落到了地面。安静等待一切结束的医生,此刻也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身边跪倒在女人尸体旁的旧日神子,这位农夫打扮的颓唐老人,旧日的神子,现在早已经没有当初的荣光,他带着一身的狼狈不堪,回到了爱人身边。

“对不起。”

他听到农夫说。

白发苍苍的农夫弯下腰,深情抚摸着渐冷的尸体面庞,那散乱的银发垂下,遮住了农夫的面庞,他用苍老的声音低语道:“我应该早些让事情结束的,而不该让你在这肮脏的土地上逗留……现在,我们回家吧……”

他说着,张开双臂抬起女人的尸体,摇摇晃晃地艰难站起来,转过身,吃力地向罪恶之塔的方向走去,他年老的身体不断轻微颤抖着,每迈出的一步,都消耗着他最后的力量。但他默默地坚持,在白羽狮鹫和教廷特使们的保护下,沉默前行。

劳诺呆呆望着这位农夫从他眼前艰难走过,心头一种难言的情绪涌动,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喉咙,却还是憋了回去。这个时间里,那些跟他同行的伙伴都已经从暗潮的恐惧中恢复,而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的圣子,也清醒了意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白羽狮鹫和堕落者们,感到不知所措。

直到他看到旧日神子、他的兄长从劳诺身边经过时,说了一句话:“我的兄弟,跟我来。”

农夫苍老的面庞望了劳诺一眼,抱着爱人的尸体继续前行,劳诺愣了下,并没有察觉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而圣子却知道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他马上从地上起身,坚定了眼神,走到了劳诺的身边:“我的同胞兄弟,我最信任的守护者,你完成了使命,跟我来。”

圣子说着,跟上了农夫的脚步。在他前方,苍老无比的农夫突然微笑了下,对此沉默不言。他抱着爱人的尸体继续前行,走过浑身血污的鹰眼身旁。

“朋友,看来我无法履行契约了啊。”

他说。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鹰眼的回答平静,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但他早已对契约的事情不在意,很快他伸出手,“让我帮忙吧,朋友。”

“不用了,我要亲自带她回去。”

农夫的神情安宁恬淡。即使此刻衰老的他抱着爱人的尸体无比吃力,但都有一种从长久宿命中获得解放的轻盈。尽管他举步维艰,但能抱着爱人归乡,所有的疲惫与无力,都会被他心灵的力量所支撑起来。

远方,独立猎人同样遍体是血的默默站在废墟边缘,由身边的星界天使守护,默默看着他。农夫走过他的身边。扫过一眼王辑,淡然道:“独立猎人,你也来吧,来拿你所应得的东西。我或许早不该留恋人间,你所需要的,我会给你。”

“……”

王辑沉默以对。片刻,他将阳光恩与给了这个艰难的老人。他知道,要从这里通过罪恶之塔回到画中世界,对这位老人将是段艰难的旅程,而他此刻已经作为胜利者,并不会吝啬一点丝毫的生命力。

温暖的金色阳光笼罩在农夫的身上,那飘摇艰难地步伐立刻沉稳许多,因衰老而狼狈的旧日神子终于找到了一丝成为神明的光耀。

“谢谢。”

农夫留给他一句话,苍老沙哑的低语无比恬淡,他抱着爱人的尸体走向罪恶之塔。在所有人的注视与跟随中,走进画中世界,回到了他的世界,从田野间的道路走进了向日葵的花田,一路往深处走去,直到在田野尽头,看到了远海,他将爱人的尸体放在了海滨的石墙上,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那个位置王辑还记得,在神明的梦境中,旧日神子的童年,就是在那石墙,在那位置度过的。他在那里凝望着远方彩虹之上的神国,直到在这里和女孩相识,然后一起度过了那漫长的年月。

他现在回来了。

“请再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衰老的神子在尸体的耳旁轻语。他抬起头,看着站在向日葵田野中的独立猎人,以及圣子、劳诺等人,转头凝望远海。

“独立猎人,如你在我梦中所见,故事就从这里开始的。那是在1500年前,这个世界的猎人预感到了我的降临,并知晓了神之守护者,阿里兰斯巨手会从星空彼端到来,辅佐神子创建伊甸园。于是他们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工程,修建了这座拥有神秘力量的白石巨墙,来抵挡阿里兰斯巨手。那是的他们以为,神子会诞生在深海。他们不曾知道,降临的神子,是真正继承神灵性与智慧的神子,而不是那些低劣的眷族。我在墙内出生,并在成年时用我的真理力量,摧毁了这座石墙的真理,引渡阿里兰斯巨手来,杀死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猎人,摧毁了这里的军团,创建了伊甸园。”

神子诉说了自己的过去。

“但我被人性所感染,那最恶的自私出现在了我的身上,我无法舍弃自己深爱之人。我因此不得不与自己的父亲为敌,我为此承受了诅咒和罪罚。但最让我痛苦的,却是我深爱之人因此受苦。好在那漫长的折磨都已经结束了,我知道,自己迟早会因为过去的作为付出代价,我为此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我唯一无法割舍的,就是我的爱人。我决定用我的一切,来为她做出补偿,这个世界,就是我给她的礼物,也是你最终要得到的东西。你看到那棵巨树了吗?到那里的地底,你会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

神子转过头,看向王辑。

“还请你在我死后,将我和我的爱人埋在这片向日葵的田野中,让我们在此地长眠,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他说。

“可以。”

王辑做出应答。

“非常感谢。”

农夫淡然微笑,拥抱着爱人的尸体。

田野中的圣子突然提醒道:“我的兄长,或许你在死前,应该向天父忏悔。在死后,他也会在天国原谅你。”

“呵呵。”

神子笑了。

“孩子。”

他抬起头,看向圣子:

“你根本不配称我为兄长,也没有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你只是个低劣的凡物,被同样低劣的凡物捧上虚伪的神坛;你的身上从未有过神圣家庭的血脉,你只是一个肮脏教徒的罪孽产物而已。”

“不可能。”

圣子咬牙。

“没什么不可能,可悲的孩子。”

神子安宁地双眼望着那田野中的圣子:“你在我面前像只可怜的蚂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所有教廷特使的信仰源泉就是我。你们真正信仰的人是我,你可曾在我面前使用过奇迹?你甚至连保持理智的能力都没有,凡物。只有真正拥有神圣家庭血脉的成员,才能在我面前使用出相同的奇迹,很可惜,你不是。”

圣子捏紧了拳头,骤然凝缩的瞳孔紧盯着衰老的神子。他浑身颤抖,心血澎湃,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他的信仰开始出现裂痕,然后神子的话却并未因此而停止:

“凡物,在我死后诅咒依然还会持续的,因为真正降下诅咒的,正是你仁慈的天父;我死以后,阿里兰斯巨手就会挣开封印,从深海现世,带着从星空彼端的深渊中带来的眷族,涤荡整个世界,你所信仰的神会亲手将你摧毁,这就是审判日,这就是你慈悲的天父,而我死后,所有教廷特使都会失去信仰源泉,失去奇迹,告诉我,你拿什么来守护世界。”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