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官
王辑心中产生了一丝疑惑。现在的他并不是灵魂,甚至可以说,除却自己还在思考,拥有诡异的视野,连观察自己的魂体,他自己都做不到。但就是这样,这些亡魂,也能看到他的存在吗?也许可以的,它们都是真理的载体,能够感觉到他。在这样的疑惑中,王辑依旧观察着这些亡魂,这些亡魂也仰望着他,两者毫无交流可言,都却都相互望着。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六傻突然有了动作,尚且没有吃完干粮的它们,似乎是感觉到了远方的一些动静,它们起身举起真理法杖,重新回收了自己放出的亡魂,也不管王辑的尸体,手握真理法杖往远方的废墟赶去了,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甚至他们都没再管王辑的尸体。王辑顺着他们奔走的方向,无声的灰暗世界里,他仅能看到,那灰暗天空有一团火焰,焰影燃烧,隐约张翅,在天空露出优雅丰满的六片羽翼。
第二篇:发条之心 第一二一章:耶利亚
伴随着六傻离去,废墟上的亡魂们也纷纷散去。
它们马上丢掉了对王辑的兴趣,跟随着六个人飘走,往那远方的火焰处靠近。在王辑眼中,火焰外张开的羽翼细节越加丰满,焰影仿佛飘动的长裙,还是像在水中一样,展现出变幻莫测的形状,不断与魂光交错过去。焰光里,隐约显现一把深色的长剑,但只出现了一瞬间,又消失无踪。因为没有回响,王辑甚至不能肯定,那是真的,还是错觉。但总归在那里有交战,也必然是真理法杖,因为只有那种东西,才能够产生魂光的奇迹法术。说句实在话,王辑甚至认为,真理法杖的攻击并不是任何法术,或者奇迹层面的东西。那单纯就是灵魂分裂的真理,没有任何知识的痕迹。
六傻在王辑眼中渐行渐远,他们的速度似乎一路都在加快,直到带领群魂进入更远的废墟后,隔着断壁残垣,视野格挡,让王辑再看不到。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怎么想,都应该是有精彩的好戏。“我或许可以去看看,无论战斗怎么样,应该对我都没影响。”王辑心中这般想道。做出这个决定时,他想要再度利用羞耻力量移动,但这次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当心生羞耻后,王辑的主观思维逐渐模糊,全然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观察,等从这个状态恢复过后,他发现自己依然在尸体旁,只是位置变换了一点点,更靠近那交战的方向,但还是被尸体给拖住了。
“……”
这一刻,王辑自己也意识到,恐怕自己是被尸体给拴住了,他的意识就像气球,飘在天空,但绳子的另一边,恐怕已经牢牢被尸体把控,没可能进行移动。就像先前,他被尸体牵着走一样,自己还存在的物质躯壳,此刻反倒是成为了枷锁,将他牢牢困锁于此。但王辑知道,自己对此毫无办法。如果说他的意识存在,可能是因为尸体还在,那么想要断开与尸体的联系,是绝不可能的事。
说不定这样他连意识也会消失。
综合种种考虑,王辑耐下心来,反正别无他法,他只能在此默默等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王辑自己在心里估算,大概是在半个小时左右,但考虑到,他自己的时间观念很有可能已经扭曲,真实的时间恐怕已经过去很久,王辑也不敢确定。终于,他看到那飘荡在废墟天空中,无比妖娆的焰影展翅飞落,降临在断壁残垣中。尽管失去了视野,但他意识到,交战应该是有了结果。
突然,那破败的荒土上,一股异常猛烈的灵魂激流出现,形成超过两米粗的光炮,横扫整个断壁残垣。破败建筑垮塌爆裂,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伴随着落石迸溅,漫天灰烬飘舞,王辑视野中的远方,都被这道灵魂光炮的光芒点亮,整个灰暗世界里,都涂抹上了一层苍白,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后,缓缓的,那道焰影飘出废墟,重新出现在王辑的视野。但这一次,它是出现在地面上的。恍惚中,王辑似乎看到,它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他不是很确定,因为那焰影飘摇不定。王辑心中默计时间,大约有10秒,焰影在他视野里,变得更加清晰了,那收拢的羽翼,也将其身影修饰的非常高大。
砰!
这声音太大了,趋近无声的世界里,王辑第一次听到了爆炸声,声音闷闷的,好像是在钢铁壁垒内炮击,反震产生的剧烈轰鸣。即使如此,声音对王辑来说,依然是有些小,或者说,没有那种真正声音的穿透力。在那之后,爆裂的断壁下,一个有些扭曲的身影跳出来,远远的,王辑看不清是谁,但从身材判断,他觉得不是六傻中的任何人,只见那个身影跳起,高举真理法杖,凝聚魂光,追逐前方的焰影。法杖的宝珠上,绽放出了夺目的苍白光芒。那一瞬间,王辑整个视野都是白茫茫的,一股汹涌的灵魂激流再度出现,正对王辑所在方位,朝焰影轰击过去。走在前面的焰影立刻张开翅膀,丰满的六翼凌空升起,散发出了王辑无法识别的光芒,那种光就像盾一样,完全阻隔了一切攻势。
至此,王辑彻底看出交战双方的强弱。
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的对手能背对你,只有防御,你都没办法攻破这个壁垒,那胜败基本确定。
盛光之下,诸国黑暗。
在天使羽翼下,王辑所在的废墟区域,一片灰暗之色。这是一种真实视野下,难以存在的情况。只有在镜头里,强光才会给周围带来黑暗。也不知道是自己视野出了问题,还是这天使羽翼,真的能够阻挡一切光,总之王辑两眼尽是茫然,而那强大的灵魂激流,也没能坚持太久,发起攻击的人从天空坠下,好像用完了所有力气,而飘荡天空的焰影再度飘然落地,自始至终,都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它继续朝着王辑靠近。
当然,王辑对此也无动于衷,他对此不能做任何事。只能等对方靠近,看清它的模样。很快,飘动的焰影走近了,王辑这才看清,那焰影什么奇迹都不是,也并非是任何火焰,单纯是飘动的深色长裙,裙子以王辑不能理解的反重力姿态,自由散漫地飘动。穿长裙的是位女性,不出意外的话,王辑认为她是个天使。天使有着一席深色长发,可以垂到地上,容貌的话,不好形容。王辑第一个想到的形容词,就是端正。她是那种非常端正,从看到后,就能够感受神性的面孔,无悲无喜,仿佛雕像。三对羽翼收拢身后,让她看上去异常累赘,但她本人似乎并不觉得,光着脚,她漫步走近露天的建筑内,站在了尸体旁。
王辑在等待她进一步动作。
女性天使一个手掌收拢胸前,指尖窜出一道焰光神剑,剑身入焰跳跃,片刻,回收成一枚特殊的光印,悬浮在指尖。与此同时,天使的头后,一轮神环也缓缓展开,光色淡而温和,边缘延伸尖刺。这时候天使抬起头,环视四方,开口说话。
“初次见面,独立猎人,首字母A。”
这是招呼,王辑能够清晰的听到。
天使目光环顾废墟的天空,光脚围绕尸体走动,她似乎不能够确定,王辑的意识准确位置。但无妨,能打出这个招呼,就证明她已经知道了,王辑还有意识存在的信息。围绕尸体走过一圈,天使低头,看向已经僵冷的尸体。
“我,炽天使赛拉弗斯,近日天使的卫长,圣堂的审判者。真理之主的仆人。”
天使语气平静地做出自我介绍,没有任何情绪,能够夹杂在话语中,让王辑感觉出来。她将指尖的光印抬起,靠近自己的嘴唇,似乎就是通过这个光印,来和王辑进行交谈,当然,王辑不能回答,只能单方面听她说话。尽管王辑不知道,自己还从何处重新开始,但被迫听取信息,对他而言,还是很乐意的。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王辑始终记得,但有人始终不记教训,非得在他面前装,满以为一切都稳了。但王自己辑知道,但有意识存在,就有机会。他这一口气,可还没彻底咽下。
“对你的遭遇,我感到惋惜。”
天使徐徐说道:
“你本可以荣登星空,却选择了最难的路。我在这里,没有任何狙击你的意思,众神的目光已经看到,你将在此成为孤魂野鬼。我知道,你们猎人在任何涉及到我们的事上,都喜欢插手。但你现在应该懂了,这里的情况,真不是凭你就能涉足。你的巡礼计划已经破产,无论在哪一方面。我知道,你在期待,期待着我告诉你所有事,但很遗憾,亡者没有资格知道真相。这里是亡者的故乡,也是你的终点站。我就在这里等你,解放你的使命,你的余生会像废墟的亡魂一样,等理智彻底散去后,只剩下羞愧,浑浑噩噩的飘荡于此,永远不得解脱。这是属于你的永生,众神慷慨赐予你的结果。”
话音落下,赛拉弗斯指尖的光印跳跃,重新浮动神剑,一剑刺进尸体的头颅。霎时间,整个尸骨全都化为灰烬,只留下风行者滑稽失去支撑,变成无主的衣物。也就是在这时,王辑感觉到自己得到解放,像有人剪断了气球的线,将他放飞。很短的时间里,王辑感觉自己重获自由,视野转换,先后飘动,都变得非常顺利,没有丝毫阻碍,也不会有羞耻感在作祟。
但相应的,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力量,自己的意识,正在悄无声息的减弱。
这极可能就是,脱离物质身躯后,所带来的副作用。也就是赛拉弗斯所说的,他的理智会散去,只剩下羞愧,最后浑浑噩噩飘荡于此。但王辑并不管那么多,至少他现在没有被锁住,可以自由活动了。这绝对是他重新开始的机会,虽然躯壳被毁,他被断绝后路,但他觉得,只有这样,真的让自己置之死地,才有后生。
“再见。”
最后,炽天使赛拉弗斯留下临别话语,展开羽翼,飞向天空。王辑远远望着她离去,没有理会,转而飘动的思绪行走废墟大地,向交战的方向移动。他想看看,和炽天使赛拉弗斯交战的是谁。尽管不能肯定身份,但王辑心中已有初始的判断。他知道,凭借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将真理法杖,强化出这样可怕的效果。能够释放出那样的灵魂激流,如果不是潘多拉魔盒,王辑想不到,还会有其它办法能够做到。他在第一时间将思绪飘向那里,这段过程,让他的意识悄然模糊,很明显,理智的消耗比他想象中,要快的太多。所幸,这并不能马上将他变成智障。
耶利亚果然在那里。
再看到耶利亚时,她的身体已经严重变形,可能是因为激战的缘故,耶利亚上下身已经错位,骨骼移位严重,离开时,她那一身教廷灰色长衫很干净,但此刻沾满灰烬与血污。她握住真理法杖的手臂依然完整,但另一条胳膊已经断掉,躺在地上,血液不断从她身体下方涌出来。但她手里的真理法杖,依然散发着生生不息的光芒。潘多拉强化过的武器效果还在,耶利亚也并没有死去,只是她的下身,刚才可能已经瘫痪掉,没有力量让她站起来。但她眼睛依然睁着,只是脖子都很难扭动了,眼珠倾斜,艰难地看着赛拉弗斯飞远的方向。王辑此刻不知该想什么,他静默地看着耶利亚,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是怎么躲避过女皇的回响。
咯吱。
莫名的,王辑居然听到了声音,那是从耶利亚身体上传来的声音,这个声音让王辑意外,在基本无声的世界,他为什么还能够听到,来自耶利亚发出的声响?哪怕刚才那位炽天使,也是通过特殊法印,才能让王辑听到她说话的。但这迅速让王辑记起,耶利亚刚才的灵魂激流,引起的声响,他也是能够听到的。这个声音来自耶利亚的脖子处,王辑能够辨别这个位置,因为耶利亚做出尝试,让自己脖子动了下,结果就是咯吱的骨骼声。这种声音在脖骨出现,还是很恐怖的。但耶利亚似乎并没有事,她艰难地抬了下头,没成功,头落地,银发乱糟糟的压在脑袋下,浸染在血中。
“猎人、阁下……你在我身边,对吧?”
耶利亚嘴唇嚅嗫着,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显然说这些话很废力气。王辑心有触动,他想回答,但不可能发出声音。只能在心里这样想到,是啊,他就在这里。但片刻,王辑便在意识里说道,何必呢,我从开始就说过,你注定失败的,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尝试?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从在通往隔离区的大桥上,看到那风中耶利亚的眼神时,他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可王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嘲笑耶利亚,他现在的情况,不会比耶利亚强多少。
现在,应该算是两个失败者的对话,然而一个还能说话,另一个却不能开口了。
“我的智慧、智慧马上就要走了,但没……没关系,我回到了家乡,抱歉,抱歉……东西还给你,希望猎人阁下,能够完成巡礼……非常感谢,感谢……”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这个女人已经呆滞的眼神里,逐渐有泪光闪烁起来,格外透明。
等她说完这些,泪水划落,耶利亚的眼神也因此彻底暗淡下去,走向死亡。与此同时,一团光从她身上飞起,在天空变成了潘多拉盒子,继而落地。相应的,她手里的真理法杖,也失去了所有闪烁的魂光,一团模糊的光灵从她身上解放,变成了模糊的亡魂,但很快又像是一块玻璃,支离破碎地散去……
。
第二篇:发条之心 第一二二章:篝火之舞
散开的灵魂就像一块块光粒,落在地面上,没有彻底粉碎,反而是散着光,无比清透,仿佛透明的玉石颗粒,洒落一地。
“那现在,到我的回合了?”
王辑眼睁睁望着耶利亚死去,没有悲伤,没有沉默,而是计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一幕非但没有任何震撼,相反,王辑此刻心境毫无波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应该去思考的,就是自己该怎么复活,怎么解决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