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耳喵
——在查尔斯王子回到亚琛的第一天夜里,法兰克的王庭便发生了一场可怖而残忍的暗杀。
丕平三世和卡罗曼不幸身亡,查尔斯王子在前任大主教、现任法兰克的督识先导图平阁下的抢救之下,勉强没有当场去世,但也至今昏迷不醒。
在贵族们的议论中,昨晚发生的阴谋被逐渐还原了出来。
刺杀了他们的国王、以及一位——或者说原本应该是两位王子的,竟是一位年轻的女仆。她才十六岁,刚被送来服务国王和卡罗曼王子还不到三年。
她之前的生活,几乎寻找不到任何痕迹。就像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藏匿在家中一般,几乎没有任何的社交活动。若非是被图平先导当场发现,哪怕是消息最灵通的贵族,恐怕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但她的父亲,却是出名的很。
他叫居易瓦里·波瓦图,是一位管理东部边境的侯爵。
他的人品往日就不好——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并非是长子,也不是正式婚生子的偏见。但他那些继承权比他更往前的哥哥们,一个又一个离奇死亡,确实实实发生过的事。
而他的大女儿,也在嫁给某位内地贵族的第四年,那位贵族的长子便因风寒而死。而在两年后,她的丈夫又在猎野猪的时候,因为操作失误而被野猪反杀。
于是爵位就落在了她身上。
最值得成为人们谈资的,是在她丈夫死后十个月左右的时候,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很多人怀疑这个男孩并非是那位贵族的孩子,而是马夫或者侍卫什么的孩子……但总归,那位贵族死了个全家,孩子血脉也无法鉴定了。
于是波瓦图侯爵,以前便被人们暗中戏称为“杜鹃侯”。
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娶他的女儿。于是他就只好将自己十四岁的次女送到了王庭,作为国王的侍女,渡过接下来的半生。
——直到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杜鹃侯所娶的那位妻子,便是哥特王国某位大贵族的次女。
她有着哥特的血脉!
她一定是女巫——
不光杜鹃侯的妻子是女巫,他的两个女儿也一定都是女巫!不然他怎么会只生女儿,而且大女儿的丈夫死的这么离奇?
在图平抓到了“试图行刺的侍女”,并查验她的身份后,这样的想法立刻在贵族们的心中升起。
已然认定真凶之后,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补充起她的“古怪之处”。
不光是她平时孤僻,不与人往来;仔细想想,她是两年半前来到的法兰克王庭。而在三年前便是查尔斯王子围剿西班牙巫师的大捷日,在她来到王庭后三年,丕平三世正巧就得了水肿病——哪有这么巧的?
而且,杜鹃侯当年没有继承爵位的时候……他的哥哥们,可是在他结婚之后一个个离奇去世的。
当然,在这无数或真或假的罪名之中,唯有一个会被人们不断提起。
那就是她是哥特人。她有着哥特人的血——
在法兰克的贵族看来,那可是一个拒绝了所罗门教,转投异教、还不止一个异教的黑暗国家!
哥特出身的人,会一点诅咒、会调配毒药,有什么奇怪的吗?
贵族们如此确信着。
哥特王国在西方、南方和东南方三个方向包围了法兰克王国,这让法兰克人能够避免了与东方的波斯人、南方的埃及人、西南方的迦太基人直接接壤,基本上只需要面对哥特人这一个强敌即可。
和北部诸国全是菜鸡的法兰克王国不同,哥特的国际形势就不是那么好了。
哥特人的土地,覆盖面积极广。最西边要到罗马的发配之地伊比利亚半岛,东边则要到以前的推罗所在的位置。作为昔日罗马诸国的文化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国,他所面临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哥特北临法兰克、南边是极为强盛的三大埃及,埃及的西边则是迦太基王国,东边是从埃及人手下抢走了半个阿拉伯半岛的波斯人,西北方还和威尔士王国隔海相望。可以说是强敌环伺。
而同时面对三大强敌,哥特对法兰克极少发动大规模战争。通常采用通婚等方式缔交友盟,防止腹背受敌——但在哥特人对其他国家的战争停止后,或多或少也会将矛头调转,架在法兰克人的脖子上。
和军事上的疯狂扩张同步的,自诩为罗马正统的哥特人对文化反而是最宽容的。他们盛行实力主义,不讲究出身和德行、而是极端重视个人能力。
哥特国王提拔了大量的死刑犯作为贵族、又让许多贵族变成死刑犯;他还让波斯人的祆教士、继承了督依德的毒药和诅咒知识传承的女巫、正统的所罗门教大督识,以及将所罗门视作透特神的所罗门新教同处一堂,共同作为“大师”供奉在朝堂上。
也因此,在哥特才会有“真理教”这种杂糅了多国的信仰文化,甚至显得混乱可笑的新教的生存之地。
要知道,昔日的督依德们,在圣奥古斯都联邦解体之前,就已经被全数清除。
这些拒绝将知识记录下来,认为知识必须保持纯净隐秘、需要口口相传的保守教派,在公开知识、得以飞速发展的所罗门教面前不堪一击。
后来西班牙的一些流民,找到了诅咒和配药的知识。才让督依德的传承部分复活……而在他们秉承实用主义重新筛选知识之后,便依靠着制药和诅咒两种知识,诞生了巫师和女巫这两个职业。
至于后来他们内部发生内斗,分裂为两个支派——其中继续留在西班牙的支派被查尔斯王子剿灭,则是近几年的故事了。
全世界只有哥特那个异教王才会接纳女巫这种充满了神秘和危险色彩的人群。他用这些美貌的少女刺客刺杀了多少人,至今不得而知……毕竟没有人知道,被女巫咒杀或者毒杀的尸体究竟是什么样的。
而现在,人们见到了。
——至少,他们认为自己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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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愿者上钩
在查尔斯从阔别已久的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听到亚琛城中的每一只钟都在响。
——国王已死。
日头已然过了中线——那一觉他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
之前在查尔斯快要醒来的时候,他的灵能便向他发出预警。他感觉到,有许多人想要了他的命。但在他困惑间睁开眼睛,看到佛劳洛斯守在他床前的时候……他就知道,无论是谁突然对他生出杀意,也都伤不到他。
不过……
“……你是不是钓鱼呢,佛劳洛斯?”
查尔斯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您的形容非常贴切,我的陛下。”
佛劳洛斯笑眯眯的说着:“以及,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正如我所说的一样……您现在是陛下了。”
“我知道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还有,跟我解释一下都发生了什么。以及你是如何应对的……还有我为什么这么虚弱。”
“是,陛下。”
佛劳洛斯顺从的应和着,将查尔斯扶起来。
如今的查尔斯无力的靠着枕头,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那能够扼死一匹马的双臂,如今上面的肌肉却在微微抖动着,连水杯都抬不起来。
——当然,这都是暂时的,是一种伪装。
佛劳洛斯向他解释道。
只要查尔斯想,他随时可以立即痊愈。但表现出适当的无力,却可以很好的暴露出一批心怀叵测的蠢货。然后顺藤摸瓜,把那些不稳定因素,以及隐藏着的反贼和内奸一个个都抓出来。
“嗯,这个计划可以。”
查尔斯点了点头,应许道:“在确保安全以及不玩脱的前提下,适当的装弱一波还是很有必要的。你就用我当诱饵吧,我允许了。”
那些智商余额不足的鱼,见到查尔斯一副命不久矣、昏昏沉沉的样子,私底下该有什么动作,与谁联系、谁和谁有隐秘的关系……就都能被Tab成精的佛劳洛斯先生搜索到了。
魔神虽然无法直接洞察人心,但他们往往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比如说巴力的精神暗示,以及拜蒙对纸面记录的全知,以及佛劳洛斯对物资流动这个数字的预知等等。
就好比佛劳洛斯顺应查尔斯的意愿,所选定的那个“女巫”,看上去实在是过于巧合了一样。
……那是因为她真的就是一名女巫。而且她的确也是谋杀了丕平三世的刺客。
不过,她并非是杜鹃侯的亲生女儿,而是杜鹃侯妻子的妹妹,一位纯血的哥特人。佛劳洛斯的Tab键看的一清二楚——杜鹃侯的二女儿早就在八年前就已经病死了。从那之后,年龄相仿的她便成为了杜鹃侯的二女儿。
她谋杀丕平三世的方式,可以说与“花与酒”这种毒药的原理非常相近。
作为少数擅长厨艺的女仆,她负责每个月后十天的饮食烹饪。而她在自己制作的食物中,将一部分最为美味的食物按照督依德的魔药制作方式进行烹饪,使其具有让人变得身体有力、思维清醒的能力。
但过强的药效长期服用,也会对肾脏和肝造成巨大的负担。
而在丕平三世终于出现慢性肾衰竭的症状之后,她便将几枚石片藏在不同的房间里结成阵势,使得丕平三世的身体不断恶化——毕竟督依德的诅咒,对健康且地位崇高的人是无法使用的。它更像是盐水或是粪便,只能将伤口扩大或者使其恶化。
佛劳洛斯一直关注着她的行动,却没有出手阻止她,甚至暗中为她掩藏了一些痕迹。
甚至他提供的“让人恢复健康的法术”,也只是用红宝石为丕平三世不断恢复生命力,而没有治疗他的内脏疾病。
形容一下的话,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不断堆叠层数的debuff。而只要身处佛劳洛斯为丕平三世改造过的床铺上的时候,他就会快速的恢复生命。直到这种debuff堆叠到他再也下不了床的可怕层数为止。
这也就导致了丕平三世的病症越发恶化,却命不久矣了快一年,居心叵测的人快等不下去了却硬是不死的缘故。
而现在佛劳洛斯将女巫抓捕之后,他就立刻让人从城堡各处搜索出那些“邪恶的石片”。于是所有人便立刻认同了她的身份。
“这样的话,就算是杜鹃侯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刺杀我,毕竟他是心虚的。”
查尔斯微微一笑:“我赌他会逃走。有句话说得好,‘杜鹃在群鸟中是以卑怯著名的。小鸟们聚集起来啄它时,它就逃之夭夭’。”
“亚里士多德大人说的?”
“是的。”
查尔斯点了点头,嗤笑着:“既然决定做他国的内奸,但明面上的身份却迟迟不在两位王子之间站队……明明已经背负着死罪,却还担心会得罪他人。这样卑怯的杜鹃鸟,即使有万丈的怒火,除了弱草以外,又能烧掉什么呢?”
“烧掉他自己的命吧,”佛劳洛斯笑眯眯的应和道,“或许还有其他人的命。”
“还会有许多人的命。以及我面前的一切阻碍。”
查尔斯低声说着:“等他死了,我会为他祈祷的。有没有用就不管了。”
“总之,继续按你想的来,佛劳洛斯。”
年轻的国王轻声说道:“对于那些拿不定主意的,或者没有证据的……你就把他们带到我面前。我来亲自分辨他们的忠诚。至于现在……我刚刚听你说,卡罗曼的妻子想要见我?”
“是的,陛下。不过我把她拦下了。我觉得您不用见她。”
佛劳洛斯恭谨的应道:“她对您的受伤,有些……出言不逊。她固执的认为,您并非是被刺客所杀,而是串通了刺客谋夺法兰克的土地——杀死了她的丈夫卡罗曼王子。”
“没有证据?”
“当然。只是一种猜测,毕竟丕平三世的遗诏没有下达。卡罗曼还没有继承属于他的那份土地……”
佛劳洛斯严肃的说道:“而她还有一个孩子,今年四岁。是个男孩。按照律法来说,他有权继承他父亲应分得的土地。但他现在没有成年,所以没权利参与到土地划分之中……直到他成年。”
“她想把他养到成年?”
查尔斯不禁失笑:“那她还不跑?”
“她显然有些聪明,但还不够聪明。”佛劳洛斯有些遗憾的说道。
“那这样,”查尔斯决定了下来,“你去暗示她一下。让她变得再聪明些。至少知道她和她的儿子留在城堡里,就有可能会被我杀掉这一点。”
“然后,想办法让我们的教宗大人知道这件事,再把她们母子逃亡的路线给他。但不要做的太明显。尽量让他们自己的探子发现这件事。”
他微微一笑:“这么大的肥肉,我就不信他不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