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耳喵
注意到身后亚萨罗斯的目光,但哈维的表情仍旧十分平静。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突然逃离,只是平静的向着征兵处走去。
亚萨罗斯的声音透露出淡淡的悲伤:“你是……想结束了吗?我的老朋友。”
“差不多吧。”
哈维平和的说道:“我的妻子和女儿都死了……今年我四十岁,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唯一的仇人也被杀了,我这一生除却暗杀之外也什么都不懂。你还能让我做什么呢?我这一生已经毫无意义了。”
“怎么就毫无意义了?你才四十岁,也不算太老——总有什么事,是你年轻的时候想做的吧?”
亚萨罗斯的语气有些不悦。
“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哈维耸了耸肩,“现在我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活。很轻松。”
“你可以为自己活,老伙计。人生是自由的。”
“……你跟我说这句话?”
哈维回过头去,笑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忘年交:“你可是亚里士多德的传书者。比起你来说,我的人生可要自由的多了。”
传书者在被选定继承知识的那一日开始,就日日夜夜守护者自己继承的知识,不得娶妻、不得生子、不得享受富贵,亦不可接受官职。
这是为了保证“知识的洁净”,防止传书者们因为贪求权力与金钱,而私自删改或是不小心遗忘了自己学到的宝贵知识。
这工作没有尽头,没有乐趣,也没有目标。
相比较复仇者的生活来说,这种人生的确是会更加无趣……起码哈维总能有个盼头。
“……算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亚萨罗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
但这时哈维的脚步却突然顿了一下。
“月面大人?”
他有些惊异的发声。
亚萨罗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耶稣正站在路旁看着他们。
他没有戴面具,也没有穿着他那身金色镶边的纯白长袍,而是穿着简单的亚麻布长袍,做着祭司一样的打扮站在路边望着人群。
“好久不见了,亚萨罗斯,哈维。”
耶稣嘴角上扬,对着他们分别点了点头,看向哈维:“来报名吗?”
“是的,大人。”
哈维恭敬的向着耶稣微微鞠躬以示敬意:“我打算前往前线。埃及需要我。”
耶稣没有穿戴法老的打扮,应当是不想被人认出来。所以哈维也没有向他跪拜——因为那样必然会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不,其实并不需要。”
耶稣却平和的拒绝了哈维的要求:“你的才能不应该浪费在绞肉场上。”
看着哈维欲言又止的样子,耶稣轻笑出声。
“那这样。我问你们一个问题……真理与生命,哪个更重要?”
“自然是真理。”
亚萨罗斯毫不犹豫的答道。
而哈维则沉思良久,认真的给出了出乎亚萨罗斯预料的答案:“我觉得……是生命。”
……那么,究竟哪个答案是正确的呢?
两人微妙的对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耶稣。
“答案是……哪个都不对。”
耶稣却笑出了声,满怀恶意的给出了出题人没有给出的第三个选项。
“在发动战争的时候,我会说‘总有什么比区区生命更重要’。而当我要结束战争的时候,我就会说‘没有什么是比活生生的生命更重要的了’。”
耶稣看向愕然的哈维,挑了挑眉头:“那么,哈维。在我宣讲第一个说法的时候,你会为了我的话而献出生命吗?”
“……曾经,会吧。”
哈维有些干涩的说道。
但耶稣这么说过之后,他突然感觉不太想了……
耶稣这话简直就像是刀子一样捅进了他的心里——因为之前的他的确就是那样的人。会因为宣讲而热血激昂,会下意识的相信对方的言语。
“——无需在意,哈维。”
耶稣却只是平和的说道:“会,才是正常的……能够习惯性的相信别人才是美德。我跟你说这事,不是为了让你变得和我一样,而是为了让你能更客观的看待每一次征召。”
一个教派的所有人都可以信神,唯独教宗必须保持冷静客观;哪怕所有骑士都坚持战斗公平公正,相信自己的牺牲荣光满溢……他们身后的谋士也必须舍弃荣光,创造被骑士所不屑甚至怒骂的“肮脏丑陋的诡计”。
当权者心中必有取舍。
总有人需要为了更重要的事而舍弃自己曾经的坚持——好在这样的人无需太多。
“……那,我明白了。”
哈维思考良久,慢慢点了点头。
他望向耶稣,轻声问到:“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是的。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耶稣点了点头,将一个卷轴递了过来。
哈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卷轴:“这是什么?”
“是信。不要打开——你的任务就是送信。”
耶稣严肃的说道。
年轻的暗杀者不禁笑出了声:“让我送信吗?好吧,这是给谁的信?除了死神之外,我想我应该都能活着送到。”
但耶稣的话,仍旧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是……给奥古斯都的信。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
第八十四章 战场即地狱
重申一遍吧。
用他母亲的阴沟和粪坑里的蛆虫起誓——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战场更恐怖、更能让人发疯的了。
托马斯一脸木然的坐在篝火旁,对着火光擦拭着自己崭新的长剑。
这并非是来自后方的配给。而是他从今天杀死的罗马新兵身上夺取的。为了保住它,他还和那个讨人厌的红脸狒狒打了一架,把他的手指掰断了。
谁能知道,曾经在城里天天和粪水与花田作伴的青年,一个月后却变得如此狠辣冷漠了呢?
啊,对了。那个新兵真是废物。那脸就和女人一样,白白净净的,手上也没什么茧子。拿着剑都会颤抖,砍人的时候甚至没用刃面对着他,而是倾斜着剑身就砸了下来。
托马斯毫不留情的一盾将那软弱的剑拍到了一旁——然后一剑贯穿了那个新兵的左肩,发力将他压倒在地。在他痛的叫唤的时候,托马斯狠狠踹了新兵的裆部两脚,然后用盾牌砸他的后脑。只需两下他就没了动静。
于是这剑就是他的了。至于他原先用的那把,就留在了那个新兵的骨头缝里当做交换。
顺便一提,这镶了硬皮的小圆盾也是他上周从罗马士兵身上夺取的。
好用的一匹!
“……呵。罗马人是没人了吗?这种大少爷都派出来了?”
想到那个新兵丑陋狼狈的样子,托马斯就愉快的笑出了声。用剑刃轻轻刮了刮自己手心吃肉后剩下的油,胡乱的在剑身上抹了几把。
低沉的火焰跃动着,在他脸上映出跃动着的光辉。但他却没有嫌那光闪眼,而是连眨眼都不眨的凝视着剑刃出神。
看似他好像走神了一样,但若是有人悄悄出现在他身后的话,托马斯将会毫不留情、甚至无需回头便一剑贯穿他的心脏。
“草他妈的战争。”
托马斯猛的一口吐沫吐在了火里,低声恨恨出声。他感觉到自己脸上的伤疤有些发痒了。
那是一道从额头一直划到右脸的狰狞伤疤。将它赠予托马斯的,是两周前的一个小个子士兵。
他的身手可比那个傻吊新兵强的多了,身上也有披甲。托马斯看着他持剑站立的架势,愣是半天不敢动手。
最后还是他的剑术老师——那个有两个孩子的铁匠从那个矮子的背后突然偷袭,才给他创造了机会。
老铁匠悄无声息的下劈被轻易闪过,矮子反手一剑砍断了老铁匠持剑的右手,第二剑就刺入了老铁匠的肋下。但老铁匠却只是怒吼一声,伸手猛然掐住了那个矮子的脖子。
那是握持铁匠锤的手。
粗壮的手臂上筋肉鼓起,大汗淋漓。
这时托马斯已然冲了上来。因为矮子正在挣扎,他担心砍到铁匠的手而不敢砍他的头,而钝剑根本就砍不动那个矮子身上的铁甲。
他只能用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他的太阳穴。
然而那个矮子却一脚将铁匠踹开,一剑扔出去钉在了他的脸上。反手掏出匕首便要戳瞎托马斯的眼睛。
托马斯最后闪了一下,勉强是从眼睛边上划了过去。他的鼻子几乎被切开,颧骨暴露在外。他的右眼也变得血肉模糊。
他反手扼住那个矮子的右手,夺走了他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的刺入到他的脸上。戳着戳着托马斯就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他被祭司简单的治疗过,得知了铁匠已经死了的消息。
他却只是“哦”了一声,心中意外的没有什么悲痛欲绝的感情……只是有些淡淡的伤感,还有一些释然和羡慕。
之后托马斯发烧了三天,几乎没有进食,祭司甚至都放弃了对他的治疗。
而他却在第四天的凌晨自己醒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吃着粮食。提着剑又杀上了战场,砍死了四个人之后,又活生生咬死了一个人。
那时他因为虚弱,手中的剑被挑飞了出去。而托马斯则绕到那人身后,巧妙的将那人的剑一并扯掉、将他的双臂锁在身后。而腾不出手的托马斯情急之下便咬住了那人的脖子,一下一下咀嚼着、撕咬着他的肉……直到那人的挣扎渐渐变弱,他才捡起武器,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他自己的嘴都被咬烂。嘴里的血并非只来自于敌人。
从那之后,他的名声就成为了“食尸鬼托马斯”,被战友们畏惧且钦佩。在第三编队的第四个队长又死了之后,他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小队长的位置。
打到这个时候,推罗和罗马的军阵早就已然混乱不堪。
一旦前排的军队撞在一起,就会立刻陷入到混乱之中。
去他妈的井然有序!去他妈的战术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