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也闲
艾德沉默了片刻,按下手机上的某个键,音乐声戛然而止:“没有。”
第184章 在希望的田野上
艾德接了罗兰的电话离开之后,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拉克丝一个人。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心里堵得慌,没有什么胃口吃晚饭。她在餐桌上给桃香留了便签,接着便回房间坐在床沿上。
不用想也知道罗兰大概是去拜托伊奥利亚了,C.C.和安琪去找莉莉丝了,而她却傻傻地待在家里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剧情在玄幻的道路上狂奔不止,她原本擅长的领域一夜之间变得毫无意义,让她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故事的发展,根本无力参与其中。
不过一想到事态某种程度上就是她造成的,愧疚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嘴上一直说着要毁灭一切,可一旦真的亲眼看到心爱的男人快要消失的样子,以往的坚持仿佛瞬间变得毫无意义,只剩下无尽的负罪感。
床头柜的抽屉被打开,里面放着一把造型别致的匕首,刃口在卧室的灯光下闪烁着诱惑的寒芒。这是从达喀尔带回来的,除了锋利和外观勉强可以称道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特点,只是为了掩饰和刹那的密会而匆忙买下的纪念品。
拉克丝拿起匕首贴在自己的小臂上,冰凉的触感让皮肤紧绷。随着握柄的手腕的微微用力,刀锋无阻地划开皮肤、割断血管、刺进肌肉,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流过手臂滴到裙子上。痛觉带来的快意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发出轻微的呻 吟。
然而这也维持不了多久,在体内巨量纳米虫的帮助下,并不算深的伤处开始缓慢地愈合,失去的血液得到补充,连疼痛感也跟着缓解。罪恶感再次像潮水般倒涌了回来,唯有继续制造新的创口才能得到更多的慰藉。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裙子已经染成了暗红色。
“糟了,密涅瓦要回来了。”拉克丝蓦地想到,“得提前把衣服洗掉才行呢。”
她不慌不忙地擦干净小刀放回原处,又仔细检查过了地面或者床单上没有沾到血渍,才放心地离开房间。来到卫生间,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塞进洗衣机、又倒入了大量漂白剂和柔顺剂之后,拉克丝犹豫了片刻决定先洗个澡。
打开淋浴的开关,温热的水流倾泻下来拍打在头上,滑过长发、胸口、小腹和双腿,最后汇入地下。劈里啪啦的水声充斥耳边,彻底掩盖了呼吸和心跳。因为失血而有些发凉的身体逐渐变得温暖,宕机了许久的大脑终于开始缓缓运转。
“呐,拉克丝。”她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对C.C.她一直是心怀愧疚的,和C.C.相处越久她就越明白自己曾经残忍夺走的是对C.C.而言多么珍贵的东西。对安琪她也并没有什么憎恶,只是忍不住会忌妒艾德和她在一起时所展现的、和别人相处时从未出现过的狂热情感。
她是政治家的女儿,受过的教育告诉她艾德的在感情上的投入相对于他的地位来说完全可以被称作楷模,不信的话看看夏亚就知道了,那才是身处高位者的常态。她甚至一直都知道父亲生前是有自己的小秘密的,只不过她出于女儿的孝顺和体贴装作不知罢了。
那到底是何时开始的呢?这种让她觉得自己遭到背叛的、觉得自己的感情遭到质疑的情况是从哪一个瞬间开始的呢?没有任何停顿地,那个片段无情地进入她的大脑,低沉的吼声在混杂着水声响起。
“你怎么可以……”热水流过脸颊,混合着一些其他的东西,“……怎么可以让夏亚·阿兹纳布进到属于我们的家里来?”
她对密涅瓦没有任何偏见,除了觉得小姑娘有点妖孽之外,把她和她的父亲分得很开。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那个杀死她父亲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堂而皇之地、恬不知耻地出现在属于她和他的屋子里,更让她世界观崩塌的是那个男人是经过她丈夫的批准才走进来的。
她不觉得她的丈夫是蠢到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忘记了。
所以对他而言她拉克丝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某种爱不释手的收藏品?在得到之后会小心翼翼地放进玻璃柜里,想起来时就拿出来把玩一番?他到底记不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因为什么事件而爱上他的?这难道也是可以忘记的事情吗?
艾德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里试图表现出持之以恒的呵护,她也一直想用丈夫情商太低这种理由麻痹自己,可现实和臆想的境界已经变得模糊了。
C.C.是他最重要的人,安琪是他最喜爱的人,密涅瓦对持续自我怀疑的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只有自己好像是编剧一时兴起加进来的角色,用完之后就被扔到一边。明明住在这个屋子里,却总觉得只有自己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这种疑神疑鬼的阴暗想法不断蚕食着她的理智,让她不禁对所有人产生莫名的疏离感。而每当她感到莫名的疏离,又像是反过来印证了先前阴暗想法的正确性。在一次又一次地恶性循环后,她终于不可避免地滑向了自我毁灭的深渊。
其实艾德已经无数次地努力了,每次她都受到触动也很享受,更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这件事一清二楚。可自欺欺人这件事仿佛有着惯性一般,她不知道该样停下也无力主动停下,嗓子眼被恐惧堵住、连救命都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拖着最爱的人朝着破灭的终点猪突猛进。
“想死就自己一个人去死啊,看看你干的好事。”嘶哑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从她的嗓子里发出来的,“直到最后他连凶手都不知道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直到最后’——她不认为这次艾德可以撑过去。
虽然艾德自事发起就努力做出开朗的样子,可那些宛若交代后事的台词和潜藏在表面下的悲壮情绪也许瞒得过心慌意乱的C.C.和头脑简单的安琪,却绝无可能瞒过心思细腻的她。找莉莉斯或伊奥利亚帮忙什么的,艾德从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希望,而她相信自己丈夫的判断。
换句话说,考虑到他还要留相当的时间给密涅瓦,甚至也许还要交代飞鸟他们一些事情,出门前的对话大概率就是她和他最后的对话了。至于变成LCL后还能每天愉快地交谈这种梦幻般的好事,从他以往愈演愈烈的惨痛经历来看,这个世界对他不会那么温柔。
“从他那里得到了那么多却什么也没有给他,不仅如此还把事情弄成这副样子,该说你可耻呢?还是可悲呢?”她扬起修长白皙的脖子,让水流拍打着脸颊,“至少在最后的最后,做点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吧。”
关掉淋浴,擦干身体,换上睡衣,拉克丝顺便看了眼洗衣机。衣服已经在甩干了,完全看不出上面沾过血。
离开浴室来到客厅,她正好看见桃香正在招呼密涅瓦吃晚饭。女仆小姐没有准备她的份,想必是看见她留的便签了吧。她径直走到密涅瓦身边,在小姑娘惊愕的眼神中抱了抱她又马上放开。
“拉克丝姐姐?”密涅瓦疑惑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喜欢安琪我可以理解,毕竟很难不喜欢她呢。”她轻轻地抚摸着小姑娘柔顺的头发,“但也不要对C.C.太刻薄了,她真的很不容易。”
“到底发生什么了?”密涅瓦警觉起来,“是不好的事情吗?”
“虽然你年纪还小说这种话不太合适,但我总觉得你要是长大了肯定会变成情敌的。”拉克丝自顾自地说道,“如果那一天真的可以到来的话,我就怀着感恩的心提前原谅你吧。”
说完她亲昵地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蛋,没有留恋地转身上楼,只留下密涅瓦和桃香面面相觑。
回到卧室的时候,血的气味已经被优秀的通风系统完全清除掉了。她将自己扔到床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从通讯录一眼就里找到了绫波丽的名字。她之前抓住了绫波丽的一点小尾巴,并以之为契机一直和对方保持着联系。
艾德不知为何先入为主地认为绫波丽是个心思单纯、沉默寡言的角色,对此拉克丝只能说他对漂亮女人太没戒心了,不过事到如今这也不怎么重要。
她给绫波丽发了封简讯问了两个问题,对方迅速地回复了。
“变革者可以像NT一样活在LCL里吗?同样活在LCL的两个NT可以说话吗?”
“可以,但变不回来。NT可以,变革者不确定。”
得到答案的她将手机扔到一边,心满意足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脑袋埋入股间,长长的粉色秀发垂下来遮住了面庞。
不确定就是有可能的意思,那就值得一试吧。这是做了这么多无可挽回的事情的她唯一的救赎了,也是只有她才可以办到的事情。
唯一的遗憾就是到最后没有能够向他自首,万一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否的话,那就真的要抱着悔恨在试管里过完下半辈子了。至于变不回来这种副作用,呵,应该比小刀割手臂更能缓和罪恶感吧?
带着一丝恐惧和更多的解脱,拉克丝静静闭上眼睛。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将她惊醒。
艾德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心脏告诉她不是在做梦。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嘴里说出来的东西也完全不听大脑指挥。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艾德对她伸出了无形的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去抓住。
勇气,她需要勇气,只要再向前半步,只要在这里握住他的手的话,我就可以没有任何悔恨了,不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都能坦然迎接未来。
“艾德,我——”
“君の姿は~仆に似ている~同じ世界を见てる、君がいる事っ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