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飨之诗 第742章

　　十日间，叶芝往来于冰岛、死尸之壑、冥界，与魔狼芬里厄、黑龙尼德霍格、死神赫尔缔结盟约。

　　诸神都怀揣着与旧日为敌的理由。

　　或是为了复仇，或是为了泄愤，或是为了着眼未来……

　　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灾难，瓦尔哈拉殿顶上的古林肯比长鸣报警，叫得声嘶力竭。

　　冰封千里的岛屿之下，魔狼芬里厄在坚厚的冰层之下睁开了黄金色的狼瞳，道道裂缝迅速在冰层上蔓延，整座北境为之震动。

　　埋葬死尸的深渊底部，黑龙尼德霍格已经苏醒，凛冽的目光洞穿浓雾，鼓动挂满尸骸的黑翼，震耳欲聋的咆哮，朝天空喷出一道橘黄色的烈火。

　　身躯一半娇艳一半溃腐的死神赫尔，脸上罩着薄纱，坐在以死者指甲制成的大船‘纳吉尔法’上，船上满载着亡灵的军队，向阿斯加德开来。

　　三尊九环抛弃昨日的间隙，与叶芝站在同一战线，为的是不让世界倒退回原点，避免现在与未来的世界陷入一切都湮灭的虚无当中。

　　决战在即。

　　智慧女神密涅瓦找到叶芝，表示要带他前往这一切故事的开始、兴起与终结的地方。

　　命运井。

　　“世界树是一切的起源，而在世界树的树根分出三条主脉，其中一根就深入命运井。”

　　密涅瓦在前方引路，身穿白裙的背影步伐匆匆，话语里藏着叹息，缓缓道：

　　“命运三女神，就栖住在命运井旁，共同编织着这世上一切生灵的命运之网。”

　　“即使是至高，也无法逃出这命运之网的羁绊……但你可以，叶芝。”密涅瓦驻足，回眸凝望，轻声地说，“你的身上，拥有一种，命运都无法束缚住你的特质，这点与狂猎之王有着相似之处。”

　　穿越而来的自己，本就不受这方世界的命运影响。

　　而叶芝在意的是，密涅瓦为何要带自己前往命运井。

　　面对叶芝提出的疑问，密涅瓦轻声地道：

　　“因为命运三女神，会用各自的方式，为诸神提供告诫与警示。”

　　“在命运井……你或许能够得到她们的启迪，为这场战争取得一线希望。”

　　命运井，又名兀儿德之泉，世界之树深入神域阿斯加德的一条巨大树根探入其中。

　　树根旁，就是命运三女神用【命运纺车】纺织出的命运之网。

　　不多时，叶芝来到命运井，却见世界树的树根凋零，附近的大网七零八落。

　　命运三女神脸罩薄纱，忧郁地坐在井水旁，缄默不语。

　　叶芝不由一怔，看向身旁的密涅瓦，发现她一脸的严肃，询问命运井发生了何事。

　　“旧日神王已经比你们先一步到来。”

　　命运三女神中的长姐，负责掌管“过去”的乌尔德，低声道：“祂取走了命运纺车。”

　　闻言，密涅瓦眼眸闪过惊色，低声道：

　　“这世上只有你们才能控制命运纺车，编织出新的命运，奥丁就算拿走了纺车，也无法将命运掌控……”

　　密涅瓦忽地一怔，喃喃地道：

　　“我明白了，祂之所以取走命运纺车，为的就是不让这世上再有新的命运产生！”

　　命运交织成命运之网，这张网越是错综复杂，奥丁想要逆转因果的难度就越大，因此，夺走命运纺车，是祂计划中的第一步。

　　而奥丁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闯入阿斯加德，没能让任何人察觉，密涅瓦表示，祂定然施展了能够隐藏自身的卢恩魔法，想要探明祂的下落，会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叶芝却认为，奥丁的动向很好预料，缓缓道：“天界与神界各自拥有一件与命运相关的器具，分别是命运之矛与命运纺车。命运纺车象征着编织命运，命运之矛对应着斩断命运……因此，奥丁定然会再前往一趟天界，将这那柄朗基努斯之枪取回。”

　　“至高意志竟然会眼睁睁看着旧日神王霸占九界与天界而无动于衷，实在不可思议。”

　　密涅瓦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来在想，若是两尊至高两败俱伤，还可能让你从中得利。”

　　叶芝仰望天空，喃喃道：“或许……至高意志是远超出我们想象，高据在更高层面的事物，无法亲自出面与奥丁对弈……亦或许，这尊至高早就已经死亡。”

　　旋即，叶芝轻轻摇头。

　　“虽然命运纺车被夺走，但是我们的计划不变……”

　　叶芝目光微凝。

　　“派芬里厄、尼德霍格阻止奥丁进军阿斯加德的步伐，在这争取的时间里，尽快助我成就至高，与祂相抗！”

　　严冬已持续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九界战火频发，灾难不休。

　　天界伤亡惨重，偃旗息鼓，神器被夺，至高意志不见其踪。

　　不论是九界还是天界，都笼罩在同一道身影所带来的阴霾之下——

　　旧日神王通过降下灾难的方式，来驱逐人心中的希望，湮灭对于光明的信仰。

　　洪水、雷霆、凛冬、狂风……在这黑暗而漫长的凛冬里，太阳失去了光辉，灾难中的凡人自私自利、互相陷害，暴力与混乱不断地孳生和漫延。随着死者的增加，扭转因果的命运阻碍也就越小，世界正朝着与未来背道而驰的道路沉沦。

　　但是在这场浩劫当中，仍有凡人坚信着凛冬过后春天的到来……不论人心多么卑鄙、自私，世界多么残酷、无情，仍有无数多的人类等待着光明。

　　对于光明之神的信仰，不降反增。

　　叶芝的神力，一点点接近至高领域。

　　见到天灾没有取得意想之中的效果，旧日神王在各大位面显现神迹，意图消灭九界的各个王者，进一步削弱命运之网的复杂程度。

　　九界反抗神王的意志越是薄弱，命运之网就越是松散，奥丁扭转命运回到过去的机会也会进一步提升。

　　因此，奥丁以雷霆手段，开始对九界的反抗者、光明之神的追随者出手。

　　霜之国，当今的霜巨人之主贝尔米尔因拒绝向旧日神王屈服，不愿意放弃对于光明之神的崇拜，葬身于流星般的冈格尼尔。

　　精灵女皇为了守护亚尔夫海姆，将自己的身躯融入圣树当中，形成遮蔽王国的屏障，挡住了奥丁降下的雷霆，拯救了万万民族人。

　　在精灵女皇牺牲之后，佩伦坐上王位，并声称会继续追随光明之神的信仰。

　　矮人之国，矮人的守护神、古老的神祇之一，火焰之神因拒绝为奥丁铸造武器，法则连同火焰之神的存在一同湮灭，权柄融入奥丁的法则。

　　中庭大陆，罗兰王路易斯因大力推行光明之神的信仰，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死于雷击。

　　据仆人声称，他看见陛下在暴雨中向天空怒吼，大声地说死亡也休想让我低头！

　　光明之神的追随者们逐渐凋零，叶芝心中的悲痛与日渐增。

　　但是面对至高，可能只有唯一一次出手的机会。

　　必须等待时机，才能抓住那渺茫的胜算！

　　终于。

　　当奥丁在世界最初的两大位面之一，雾之国降临。

　　瓦尔哈拉。

　　殿门之中，迈步走出身披白袍的神祇，他的表情怜悯而忧伤，眼神却无比决绝，周身涌动着九环的气息。

　　在信仰之力与众神的加持之下，叶芝已然无比接近至高的领域！

　　目光横跨位面，叶芝眺望向站在雾之国‘赫瓦格密尔泉’旁的身影。

　　独眼白长髯的鹰盔老人，头戴鹰盔身披金甲，手持永恒之枪冈格尼尔，孤独徘徊在大雾弥漫的雾之国。

　　赫瓦格密尔泉的上方，是巨大无比的树根，树根已经中空而腐烂……那是曾经遭受尼德霍格啃食的地方，也正是这一树根的坍塌，预示着诸神黄昏的到来。

　　奥丁仰望着世界树，眼底流露出缅怀之色，觉察到叶芝的视线，与他相隔着位面对视。

　　光明之神。

　　旧日神王的长子。

　　正是祂的陨落，让至高王座失去了继承者，也间接促成世界的灭亡。

　　奥丁望着叶芝，眼神里有丝恍惚，旋即缓缓变得锐利，平静地举起了长枪。

　　“来。”祂说，“我在这里等你。”

　　大雾弥漫的尼福尔海姆，飘扬的风雪形成亘古的云雾，冰泉的寒流冻结出巨大的冰层，在万里冰层之上扎根着一根粗大无比的树根，参天入云。

　　光是世界树的树根，就已擎天立地，大到横穿整个位面，壮观而又震撼。

　　树根的根系深入万里冰层之下，庞大的树根前方，老人牵着瘦马踽踽独行，白色长髯随风拂动，忽地抬起仅剩的一只眼睛，投来冷峻的目光。

　　一袭身披白袍的身影，涌动着温和与光辉的神性，缓缓降临在冰原之上。

　　刺骨寒风卷动起奥丁的披风与叶芝的衣摆，无形而低沉的气压在两人周身弥漫，意志间的交锋引起位面的一轮轮震颤。

　　雪势都显得越发肃杀了些。

　　“叶芝。”旧日神王熟悉的像是呼唤一位旧友，寒暄道，“你来了。”

　　“你见过我？”叶芝觉得祂的态度不合常态。

　　“我在他的记忆里见过你许多次。”祂说，“你与他是同类。”

　　叶芝沉默，声音犹如刺骨寒风一般凛冽，冰冷地道：

　　“你杀了狂猎之王……”

　　奥丁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我与狂猎之王本就是一体……只是我与祂做了个交易。由我获得祂的灵魂与肉体，而我实现祂的愿望。”

　　“愿望？”叶芝抬起双目。

　　“我们都有各自的愿望……”奥丁手拄长枪，低沉地道，“祂梦寐以求想要回到的过去，也是我所希望的……在那个纪元，他与他的爱人仍能团聚。”

　　叶芝漠然地道：“当你扭转因果，只有你才能回到过去，其他世间的一切命运都会停止、终结与消亡……即使到了现在，你仍在说谎。”

　　奥丁的独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我必须这样做。”

　　想起那些葬送在奥丁长枪下的眷属、信徒、朋友，听着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叶芝感觉有股怒火在胸膛灼灼燃烧，表情却变得愈发地冰冷。

　　“我也必须这样做。”叶芝回答说。

　　“我没指望你能理解，叶芝，但我还是认为你有权得知真相……”奥丁仿佛下定决心，冷冷地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继续存续下去的可能……至高意志，那是超出你所想象，远在十环之外的存在。”

　　“祂所降临在九界的只不过是一缕意志，然而就是这一缕意志，让九界陷入毁灭。”奥丁道，“好在，我可以抹除祂所留下的这一缕意志，并让命运倒退回原点，让世间不断在过去循环往复……如此，斩断现在与未来，便可以不被祂所察觉！”

　　至高意志，是远比十环更加强大的存在。

　　奥丁在祂面前，犹如低级文明面对高维者的无力与恐惧。

　　因此，旧日神王想出折中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