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飨之诗 第715章

作者:北川南海

  *

  精灵之国,亚尔夫海姆。

  位于无尽森海深处的精灵王国,薄雾缭绕,草地青翠,古树高耸,宛如仙境。

  一株株巨大的古树建造成树屋的形状,连绵形成一座森林中的城市,随着起伏的丘陵建造。在森林之城的最上方,一座瑰丽而雄伟的宫殿建立在巨树顶部。

  宫殿外驻扎着全副武装的男精灵守卫,手持长矛,拦住了试图闯入宫殿的一名身穿大红色长袍的精灵。

  “皇宫禁地,不得闯入。”

  这名精灵风尘仆仆,名贵的红绸缎也显黯淡无光,脸上长着浓密的胡须,在俊美的精灵一族中显得格格不入,嗓音却十分悦耳。

  “我是佩伦,来见我的母后,当今的精灵女王!”

  两名守卫怔了怔,仔细端详片刻,只见来人撩开胡须,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是佩伦王子!”守卫震惊道。

  另一名守卫语无伦次地道:“您、您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

  “中庭大陆爆发了战争,我费尽艰辛才赶回故土。”

  放荡不羁的吟游诗人,眼神竟然变得坚定了不少:“我要见她…让她带领族人,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

  守卫不敢阻拦,赶忙放行。

  这位王子虽然在精灵一族中是个笑话,甚至私自离开家园外出流浪,但他毕竟是唯一的王子!

  精灵一族的繁衍能力低下,精灵女皇在丧偶后又已不打算续弦,佩伦很大可能,就是未来的精灵之王!

  佩伦大步流星,在巨树宫殿中行走着。树干粗壮如石柱,自然生长成的藤蔓精巧有致,鲜花与蝴蝶点缀其间,这些耳熟能详的儿时画面,无法引起佩伦任何的关注,他心急如焚,很快就来到宫殿的正厅。

  正厅宽敞明亮,阳光透过树屋天窗洒下斑斓光影。

  精灵女皇身披金银丝线编织而成的长袍,面容年轻美丽,头戴冠冕,手中握有一柄镶嵌宝石的权杖。她站在阳台边,温柔如水而又蕴藏威严的目光,远眺天际的白云。

  嗒嗒嗒——

  脚步声响起。

  精灵女皇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神情陷入一瞬的失神。

  精灵是不容易衰老的,可满脸胡须的佩伦站在女皇面前,竟更像是女皇的长辈。

  佩伦嗫嚅了下嘴唇,邋遢面容上清澈的目光微微闪烁着,旋即单膝跪地,低声地道:“母亲…我回来了。”

  精灵女皇的眼眶有些泛红,十数年对于精灵而言是弹指一挥间,但对相隔千里的母子而言却又极为漫长。

  “回来就好。”精灵女皇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佩伦,但愿不是因为沉湎声色。”

  “我的爱人死了。”佩伦忽然说。

  精灵女皇冷笑:“你有许多个爱人。”

  佩伦没有回话,自顾自地说道:“我在爱神的神殿,认识了一个人类姑娘…她很普通,是乡下的一个姑娘,和我之前那些钻石般璀璨的情人相比,她就像河滩边的一块鹅卵石,那样的普通,那样的黯淡。”

  精灵女皇没有做声,只是静静聆听着孩子的倾吐、抱怨与哽咽。

  “可是…我不知怎的,就爱上她了。”佩伦说,“我发现我的脑海中除了她以外,之前的那些影子全都消失不见…我喜欢她脸上的雀斑,喜欢她在河边洗衣服时轻哼的歌谣,喜欢她听我演奏时崇拜的微笑…”

  “然后呢。”精灵女皇轻声地问。

  “她死了。”佩伦说,“我出了趟远门,为了创作我不朽的名篇……等我回来时,战火的阴影就已蔓延而来,她的村庄已经沦为废墟。”

  他的脸颊苍白,瘦削的脸庞上的肌肉像痉挛般不断抽搐,像是想要苦笑,却又难以自制。

  精灵女皇沉默了片刻,道:“这不像是你,佩伦。”

  “母亲啊……”佩伦抬起双眼,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渴求拯救,含泪地说,“我多么爱她啊,她就像是牧羊人,在空旷的旷野上,发现我绵羊一般温顺可怜的灵魂……但是她就这样死了,像她生前一样的安静,像风吹掉树上叶片那样的悄无声息……”

  佩伦喉咙哽咽,突然失声,捧面而泣。

  孩子深切的痛苦感染了精灵女皇,她想要伸手安抚佩伦,就像几十年前那样,但身为女王的威严令她克制住了情绪的起伏,高贵地颔首道:

  “所以,你为什么回来?”

  “我不想更多的恋人分别了……”

  佩伦止住泪水,抬起通红的眼睛。

  “母亲,让我上战场吧。”

  精灵女皇与佩伦对视着,缓缓阖上高贵的双眸,胸襟微微起伏,紧抿着苍白的嘴唇,脑海中的画面一一闪现。

  她最宠爱也是唯一的孩子,从出生之际就被由生命古树抚养,整整一百年里,精灵女皇忙于政务,从未见过自己的孩子一面。

  长大后,佩伦沉迷于声色犬马,留下一笔笔风流情债,让精灵女皇大动肝火,将他驱逐出精灵王国,十年间不得回归亚尔夫海姆。

  十年间,精灵女皇偶然会听见孩子的传闻,说他依旧风流成性,结识各个种族的伴侣,这让精灵女皇冷笑不止。

  然而,驱逐的律令已经过了时效,佩伦却久久没有回归,这又让精灵女皇有些担忧,派出信使,悄悄打探着孩子的下落。

  女皇得知,自己的孩子成为爱神神殿的祭司,旨在传播大爱之道……这让女皇有些不明所以。

  而今天,孩子就跪在他的面前,倾吐着他的痛苦、失望与悲伤,述说着他那已经死去的恋人。

  能让一个风流的吟游诗人停下脚步,那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可惜的是……自己没能与她见上一面。

  在佩伦最需要母亲的时候,也没能陪在他的身边……

  精灵女皇睁开发红的双眸,沉着冷静,注视着佩伦,缓缓道:

  “你确定…你要参军?”

  “我愿成为圣树守卫,守护亚尔夫海姆,直到战火结束的那一天。”佩伦单膝跪地,以手按胸,声音沙哑。

  “好。”精灵女皇竭力止住声音里的颤抖,“我答应你。”

  “即便你死在战场上,也希望你不要后悔。”精灵女皇抬起高傲的雪颈,颤抖地说,“因为你是我艾丝黛尔的孩子…你生来高贵,生来要为这世间的爱与真理奋战!”

  “能为爱而奉献生命,这是我的荣幸。”

  满脸胡须的精灵,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隐隐能辨认出十年前那俊朗的样貌。

  就在这时。

  一声刺耳尖利的警报声,划破亚尔夫海姆的上空!

  “女皇大人,敌袭!!”

  圣树守卫冲了进来。

  “有上百万只蝗虫正在涌入无尽深海,我们城市上空,还出现了八环级别的存在!!”

  艾丝黛尔女皇的脸色微微一变,宝石权杖敲击树砖,水幕魔法展开,倒映出蝗虫大军遮天蔽日的景象。

  “放箭!!”

  圣树守卫的骑士长,一名身手矫健的短发女精灵奎因娜,已经率领圣树弓箭手抵挡在了战场前线。

  随着奎因娜的一声令下,精灵们的箭雨与蝗虫大军碰撞在一起,却像一桶开水泼在了迎面撞来的冰川之上,效果实在微乎其微!

  “蝗虫实在太多了,奎因娜骑士长那边快要顶不住了。”

  圣树守卫道:“她向您请求增援,让您派遣法师军团助阵!”

  精灵天生擅长魔法,精灵王国的法师部队,骑乘着小型精灵龙,其作战能力在中庭大陆首屈一指。

  “立刻增援奎因娜。”艾斯黛尔女皇当机立断,“那名主城前的八环真神,由我来应对!”

  艾斯黛尔女皇目前仅有圣域,虽然精灵族拥有众多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神器,但能否对抗八环真神,她心里也没有底气。

  “女皇陛下,会不会太危险了?”圣树守卫犹豫道。

  艾丝黛尔微愠道:“如果连女皇都畏首畏尾,那么还能指望谁来保护亚尔夫海姆!”

  她取下头顶的珍珠冠冕,放在王座之上,一头美丽飘扬的金发宛如母狮。

  满脸胡须的佩伦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成了截然不同的称呼:

  “女皇陛下!”

  艾斯黛尔回头看向精灵王子,见他的眼神坚定,颔首道:

  “佩伦听令!你加入精灵龙方阵,与圣树法师一同抗击天灾!”

  “遵命!”佩伦道。

  精灵之国,主城,亚尔夫海姆的上空。

  乌云翻滚,阴风怒号,似有无尽的威压笼罩城上。

  骑士身披漆黑铠甲,骑乘展开骨翼的黑色战马,左手持天平,右手持利剑,眼中燃烧的幽冷火焰。

  巨兽翅膀展开,掀起狂风,夹杂着腐朽之气,精灵主城的树木在狂风中迅速凋零。

  城中的精灵们惊恐地仰望,无尽的绝望迅速蔓延!

  饥荒骑士高举手中漆黑战剑,枯萎的气息笼罩死寂的精灵之城,正欲斩落,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艾斯黛尔女皇一身戎装,金发扎成发辫,手持一把长弓,冷斥道:

  “天界的犬牙!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饥荒骑士默不作声,挥动黑剑。

  铛!

  将精灵女皇射来的箭矢劈成粉碎。

  轰隆隆——

  饥荒骑士策动骨翼黑马,携着滚滚黑云与雷霆,发起冲锋!

  咚!!

  两座领域在精灵之国上空产生碰撞。

  余波四下激荡,触及之处,一切草木全都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