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够了，安灼拉，够了！”阿布特律师再也忍受不住，他横在两人中间，激动地劈着手，几绺头发就此垂在额前，“真的是对不起伽马先生，你在这件事上是没有任何过错的，请原谅戴维斯教授吧，她的情绪过分唐突了。”
索托摆摆手，表示我听你的，这事就这样算了。
恰好这会，农联的人开着两辆旅游车也抵达这儿，他们纷纷走过来，向索托祝贺，并说你能指证牢狱里的霸凌暴力，简直是再好不过。
安灼拉.戴维斯教授还待对着记者和群众发表演说，可又被阿布特律师给拦住，他扶住教授的胳膊，将她拉到相对僻静的角落，回头挥手阻止记者继续拍照或追问，“我和当事人需要合适的空间，请保持距离！”
“他是叛徒，他是犹大……他害了安德鲁斯和克里斯马斯，黑豹党应该对他宣战……”
“够了！”阿布特律师打断了犹自不肯松口的安灼拉.戴维斯，“到此为止，你真以为我没有翻阅过索莱达六兄弟的卷宗？杰克.彼得森在高中时就犯下过四次故意伤害罪，西班牙是个瘾君子，达尔文是因强奸罪入狱的……”
“可是他们……”
“康米党不需要这些流氓，不需要！”律师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却斩钉截铁，“康米党是先锋队组织，这群人混入进来，只会给党的事业遭受巨大损失，让党的形象被抹黑被误解，这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安灼拉？难道你真的以为是索托害了他们？一个是非不分的左翼分子，甚至还不如一个通情达理的右翼分子，你的共情完全蒙蔽了你的感情和双眼，流氓就是流氓，他不会自动成为名合格的康米党员，康米党员是靠着自己信仰的纯洁和坚持才成为康米党员，而不是靠什么阶级属性来定。流氓间称兄道弟，拉帮结派，却打着康米和革命的旗号招摇撞骗，追求时髦，所以你今天这种幼稚无聊的做派，甚至都不配称自己是康米主义者！”
“难道您也要抛弃黑豹党？”被劈头盖脸骂到落泪的教授简直无法理解，“难道你不是我们的同志？”
“事实上，我得到亚历山大.福明的口讯，他已经在加州废掉了G线，来换取邦迪.迈克菲夫妻不入狱，还有黑豹党也在舍弃之列，以后黑豹党会成为个什么样的组织，全看休伊.牛顿他自己了。”阿布特律师接下来这番话，更是让安灼拉.戴维斯陷于深深的绝望。
“为什么，如果连同志都不来支援我们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你这就灰心丧气了？别忘记十四年前，当你还在上中学时我们经历过什么，当苏联康米党自己的报告出来后，对全世界千千万万信仰康米的人来说，天都要塌掉了，可我却没有崩溃，因我不是因崇拜斯大林而信仰康米主义的，我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坍塌而丧失自己的信仰，哪怕未来苏联堕落了不复存在了我也不在乎！我长达三十多年对信仰的坚守，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我坚信康米主义会拯救人类解放人类，我愿为它奋斗终生，现在我为了工作便利隐瞒了康米党员的身份，是为了将来能更自豪地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今天你想我这位同志要对你说什么的话，那就是好好把幼稚病给改掉，美国不是苏联也不是中国，美国就是美国，在这儿干革命需要的不是勇气和激进，而是能守住心中那点微茫的火种，保重吧，安灼拉.戴维斯同志。”说完这一切，阿布特律师伸出手来。
安灼拉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哭泣，可已然泪流满面，她颤抖着握住了律师的手的景象，被定格在了记者的照片之中……
那边，豪车里的灰衣主教喊住索托。
“我知道你的名字，夏延还有穆顿都向我介绍过你。”那灰衣主教隔着车窗，对索托说到，“事实上，你从富勒顿学院转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推荐信，就是我写的。”
“您就是……切诺比奥.卡德纳？”
“是的，叫我叔公就好，你这身行头不错，有点青年才俊的模样。”说着，现在已是洛杉矶大主教助祭的切诺比奥递给索托枚印着气派烫金字的名片。
索托一看，是“洛杉矶罗马大主教公司”的。
“好好读书，有空打这个电话给我，我可以替你现在就安排职务，希望你能为卡德纳家、拉埃姆帮还有整个洛杉矶大主教区做事。”说完，切诺比奥点点头，车窗抬起，就再也看不到他的模样。
这便是夏延的那个叔叔切诺比奥，他差不多有六十岁，侍奉麦金泰尔大主教已有二十年，实际是公司的管家，坊间都说麦金泰尔是教皇，但真正在暗影中掌握实权的则是这位棕色皮肤的灰衣主教。
索托细心地将名片给收好。
等到他返回城际酒店要休息时，简.方达助理打来电话说：
“您弟弟山提诺过三天将要乘坐飞机，落在洛杉矶机场，方达女士会在她的住宅等您，完成领养手续。”
第50章 南希夫人
简.方达与索托家里签署的是“开放式领养”协议。
这种协议和封闭式是不同的，即使说对山提诺来说，他母亲依旧是他的生母，索托依旧是他的哥哥，而简.方达则属于“收养家庭”，山提诺的所有亲人都可和简.方达及山提诺保持公开的联系，邮件、电话或直接见面都可以，有任何问题简.方达也有权直接询问索托的家。
简.方达的助理是国际长途，而今他人在墨西哥，位于索托和夏延的故里，找到了索托的生母和一帮姐弟们，于是便在老城里唯一的邮局，打出了这个电话。
索托在电话里都能听到街道嘈杂的摩托、牛羊的声音。
“好的，简.方达女士的住址，是在斯蒂迪奥城，坎顿大街，11000街区的红木小屋中，我记下来了，到时我会先去开车到机场接您和山提诺，再送往简.方达女士的家中，对的，您确定方达女士会在家吗？”
助理说，她这几天在家的，不过很快就会去新墨西哥州的大学巡回演出，支持反对越战的活动，所以得抓紧时间。
唉，这又要领养我弟弟，可自己又满世界跑，搞反战运动，看起来山提诺很可能也就是“散养”了。
就在索托搁下电话，洗漱了番，兴冲冲准备打电话给桃乐丝进行第三次约会时，电话铃声这会儿却又响起来。
“嘿，索托，是我，我是李斯特.波特，加州参议员。”
原来是波特议员！
现在这位介绍身份时，专门点名自己已是州参议员了。
将来他是要跻身美国国会的。
“有件事我特意要告诉你，你我之间是好伙伴，对不对？我听穆顿典狱长说了，你已注册登记为民主党，以后我发达就是你发达，年轻的朋友。不废话，现在你打开电视机，是洛杉矶新闻频道，里面正播放着南希.里根的记者吹风会，现在你别挂电话，我们边看边聊。”
波特议员的消息和嗅觉，真的是一等一的灵敏，也难得他始终惦记着自己，毕竟自己是波特基金会的发起人啊！
索托便打开电视机。
和他先前在帕克中心见到的情景和做出的判断一样，里根州长果然来大的了！
镜头里，蒙着脸的SWAT行动组警员，手持着微型冲锋枪，簇拥着防爆警车，正围住几座建筑，记者的摄像镜头摇来晃去，让人几乎要呕吐，大概是想体现执法过程的紧张和刺激吧！
催泪瓦斯拖着烟雾尾巴，一颗又一颗地被特警扔入到镜头所指向的屋子——一间单单刷了大白的小小廊式平房，随即领头的特警举着盾牌，后面的猫着腰跟进，喊话，破门，抓捕，一气呵成。
很快，犯人就落网了，全是黑人，一个接着一个被SWAT特警给拎出来，扒光衣服，再被摁在平房外的马路上，趴成一排。
索托数了下，共有十四个。
这会儿镜头一转，给了洛杉矶警局局长休.波克斯，他叉着腰，豪气万丈，立在能俯瞰这间平房的街口，对着记者说到，拿到这群黑鬼的犯罪证据了。
证据正是违禁药品，当部下把一个白色塑料包交到局长手里时，波克斯便对着记者，指出：“这是最新式也是成瘾性最强的，它叫‘岩石’，纯度前所未有的高，可价钱却能让平民都承担得起，它为何如此物美价廉？因为这些岩石来自于外国，是哥伦比亚，那里的农民的人力工资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试想下吧，如果这种东西蔓延到整个洛杉矶社区，那这座城市的未来全都毁掉了，好在我们尊贵的州长夫人南希已察觉到了这点，及时要求我们警局把这种危险扼杀在苗头里……”
镜头一转，转向了波克斯警局局长面前，停在街边的一辆豪华的白色房车，它竖起了遮阳棚，优雅的南希.里根正和两位专栏撰稿人享用着水果沙拉，亲密地交谈着，环绕的记者不断冲着州长夫人拍照，在南希新闻秘书的指引下，换着各式各样的姿势，力求南希夫人的大头照片尽善尽美。
夫人的话，犹如乐声纶音，而在被警察竖起的路障外，许许多多的黑人居民正看着热闹，议论纷纷，可他们都被挡在州长夫人方圆一百五十英尺开外，是绝对接近不了的。
这时，索托才注意到房车旁边的标牌，是洛杉矶中南部第51大街，这里是标标准准的黑人社区。
“南希.里根的丈夫当州长也不少年，可她这是第一次来到洛杉矶黑人社区，便大张旗鼓地搜捕贩卖岩石禁药的罪犯，为此不惜动用整个帕克中心的精英警员，你晓得是为什么吗？”波特议员有意要考考索托。
幸亏之前索托和蒙多，一起商讨过这个话题，他毫不犹豫地答复说：“洛杉矶警局是要对整个黑人社区开战，而岩石禁药，不过是个开战的借口。”
那头波特议员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确实很聪明，“所以发达的机会到来了！听着，可能你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事整个加州知道的不超过十位，现在你也是其中一位了，得好好把握住啊小伙子——里根准备要执行两个计划，一个是裁减有色人种工作岗位和福利，因加州这段时间掀起了制造业寒潮；还有一个，他要推行个‘城市富人回流计划’。”
听波特这么一说，索托隐隐感到，更大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以前，部分黑人和拉丁裔还能进制造厂，以蓝领工人的身份养家糊口，现在可要遭重。
果然里根还是优先要保白人的工作。
至于“城市富人回流计划”就更恐怖了。
按照波特议员的说法：“岩石禁药如你所说，不过是个对有色人种城市社区开战的借口，里根已有一揽子计划，他要借机把洛杉矶市里相当部分的失业的有色人种给驱逐出城区，空出来的地方，他要建起高档的写字楼和商业中心，还有环绕其间的公寓大厦，他认为这样可以让富人重新回归到市中心来。”
“清除……清除低端人口？”
“太对了，你这个词语来形容再恰当不过。清除低端人口，砍掉他们的福利，减轻州府财政负担，再让富人回流来，这样能显著增加税收，还能通过拉动建设投资，掀起一轮新的房地产经济的景气，如果洛杉矶成功，他还要在旧金山、萨克拉门托、圣迭戈等如法炮制呢，将来可能不单单是加州，甚至扩展到整个美国。”
“那低端人口怎么办？”
“搞些廉价的卫星城公房把他们给塞进去，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设立一大块在奥兰治县如何？我现在有这个权力，我来切肉，你来接盘子，善心钱我们可以分享的！”
第51章 社区振兴计划
“你的意思是，我是接盘子的？”
“对，如果没有盘子，这块肥肉就掉在地上了懂吗！听着小伙子，我们得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奥兰治的圣安娜河邻靠芳泉谷的有块很大的地皮，有自流井水源，尤其适合开发房地产，是最理想不过的地点，我和我的其他议员朋友一句话，州府就不得不选择以这里为公房的落脚点，因为我们的党在两院都占据优势。”
“是，是的，那地方我晓得（利勒上校新别墅所在地），但已经有了社区，并且有房屋出售给加登格罗夫区的白人了，这有些棘手。”
“谁管他，索托！拿出些手段来，只要公房落在河滨地，能让洛杉矶市区被扫荡出来的有色人种在这落户，我们就赢了，名利双收，我再向州府申请部分制造厂也迁来奥兰治——那块地皮是属洛杉矶大主教管区所有，你现在又是拉埃姆帮会夏延的教子，这笔买卖大家好处均沾可不难，所以瞧你的手段了，这局比赛赢下来，你在加登格罗夫区起码能控制五百到一千个岗位，建筑工、制造业工人还有公房服务人员，而等到我拿到这批人的选票后，我的餐桌上将永远有你的一双刀叉！”
索托抓着话筒的手，不由得攥紧，“波特议员，我感激你的信任，我会好好干的！”
“你二十二岁，还是个墨裔，而拉埃姆帮会也能挣到一份干净钱，出人头地就在眼前，下面就看你的能力了，别让我失望。对了，你不是说，你弟弟山提诺马上要来加州，简.方达要面对面和你签订领养手续的嘛，嘿，我说——你听了汤姆.穆顿的话是不是？竟然敢上法庭指控黑人游击队，大概你还不知道简.方达小姐是黑豹党他们最大的金主吧，你也许得罪到她了。”
“不然你认为我转去加州大学的推荐信是哪来的……穆顿典狱长还有切诺比奥首席助祭的双料推荐信。”
那边，波特议员稍微愣了下，随即不由得大笑，说好小子果然有些手腕，看来我没走眼。
“那请你在签领养手续时，伴我一道去方达小姐的家，你的公房议案想要通过，也得有像方达小姐这样的名流相助才对。还有，你关于公房的计划，我们还可以把格调升得更好，完全可以将它改头换面，叫‘加登格罗夫东区振兴计划’，现在是东区墨裔劳工们出去摘葡萄的时节，等到他们回来后，我会在区中的教堂举行次集会演说，您务必来来，向大家宣讲这个计划，来赢得他们的支持，提升投票率。”
“……没问题，我认为你值得我花费时间。那么索托，就这么说定了！”
波特议员果然是个爽快而极有能量的政客。
电话结束后，索托的视线回到了电视机荧幕前。
南希.里根信誓旦旦地对着镜头说：“我们社区的良好秩序正在被这种岩石禁药急速破坏，另外按照波克斯局长所说的，这次扫荡不仅仅止步于此，我们还想了解，家庭环境对于一名罪犯的养成会有多关键的影响，如果再任由这群人占据市区，而州府和警局无所作为的话，那洛杉矶乃至整个加州未来将会被禁药犯罪给彻底淹没，我们得未雨绸缪，拿出霹雳手段来。”
随即，波克斯局长腰带上佩着那把战壕里使用的柯尔特大左轮手枪，装腔作势，凶神恶煞，身边全是蓝色制服的洛城高级警官，冲着镜头公布：“看到我身边的这些好手了吗？他们大部分是从越战战场上退伍的军官，最擅长在丛林和稻田里搜出藏匿的越共，而洛杉矶街区数不清的平房和巷子，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犯罪分子，和越共差不多狡猾，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三日后洛杉矶警方将和FBI公共情报部联手，对洛杉矶中南区到博览会公园直到长滩的北面共十平方英里的区域，及洛杉矶东区自贝特蒙罗到唐尼共十二平方英里的区域，实施代号‘飓风’的扫荡行动，我们将动员上千警力，以精锐的SWAT战术小组为先锋，反黑特遣队在后提供后勤和技术支援，恢复秩序，保护良善，让洛城再度风清气朗！”
等到波克斯的讲话结束后，索托关闭了电视，双手叉住，搁在鼻子下，倒在沙发里思索了很久，回味着方才的所见所闻，最终他打通了夏延家的号码。
“是我，教父。”
“是我最亲爱的教子，说吧！”
“洛城警局局长波克斯刚才的讲话，你在电视里看到了吗……对，我们也面临着巨大而紧迫的压力，我想对你和蒙多说说自己的想法……能喊来切诺比奥叔公嘛，对，这事他非得出面不可……行，等到山提诺来洛杉矶后，我就去找你。再见，教父。”
临行前一日，索托和桃乐丝开着他的雪佛兰斑羚，赶赴加登格罗夫区的汽车站散发“波特议员关于东区振兴计划的教堂演说”的传单，上面印着波特议员的大头照，还附带着几句简短的口号，如“工作”、“面包”、“教育”和“未来”等，还刊登了演说的具体日期。
汽车站里，都是背着行李去当葡萄采摘工的男性老墨，衣衫油污寒酸，替葡萄园主工作两三个月后，他们就返回加登格罗夫，再为当地的农场工作。
索托和桃乐丝从车站入口发到出口，老墨们显然对什么虚无缥缈的振兴计划兴趣不浓，这让索托觉得必须要做些能惠及眼前利益的事来得到他们的认可，有两名老墨告诉他：“听说农联又在德拉诺发起新的罢工，说要把我们的时薪提升到1.8美元每小时。”
“你们怎么看呢？”
老墨们的脸上都浮现犹犹豫豫的神情，其中一位坦率告诉索托：
“时薪如果能提到1.8美元我们当然高兴，可罢工的话……闹起来，我们可能整整一个采摘季都没有收入。”
没错，这些农业工人的心态就是这样自相矛盾：
不罢工，提升不了薪资；
而罢工或罢工失败，耽误工作，可能“颗粒无收”。
正好这时，索托听到车站那边有人在喊他。
原来是雪莉.库克，她刚下班车。
第52章 同居
“嗨，你就是桃乐丝，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您。”雪莉第一个抢着和桃乐丝握手，“你真的是太可爱了，我太替索托高兴了，也许有时候看起来他像个需要关爱的孩子，但请你相信我，他真的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桃乐丝也落落大方，依偎在索托的肩膀上。